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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倚翠,我想更衣。」喬綰學著喬青霓的語氣,溫婉說道。
倚翠應了一聲,找到使團說了些什麼,再回來便小心地攙著她下了馬車。
使團.派了兩個侍衛跟隨,在走到山崖前,確認前方再無路後,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。
喬綰平靜地走到山崖旁的山林中,將喜帕掀開,卻未曾更衣,只看著陵京的方向一動不動。
「公主?」倚翠關心地喚她。
喬綰回過神來,對倚翠笑了笑,轉頭像是在尋找著什麼。
「公主在找何物?」倚翠不解。
喬綰沒有說話,最終在角落尋到一塊修蓋幄帳的木板,她頓了頓,笑看著倚翠:「幫我一下吧倚翠。」
二人在山林中挖了一個並不深的土坑,將木板豎在其中,做成墳冢的樣子。
喬綰站在墳冢前,定定看著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直到聽著遠處的侍衛喚了一聲「昭陽公主」,才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山路,和倚翠一同回了馬車。
休整好後,隊伍便要繼續前行。
卻在此時,漆黑的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一陣孤零零的馬蹄聲,正不要命似的朝這邊疾馳而來。
喬綰推開車窗,詫異地朝那邊看著,直到更遠的遠處亮起一片片火光,她心底驀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:「快些走,可能是附近的山賊。」
使團的人詫異,卻也來不及思索,唯恐遭遇不測忙催著所有人趕馬上路。
山路越發艱難,馬車顛簸著前行。
喬綰焦灼地朝後看去,明明什麼都看不見,她卻總覺得是慕遲的人追來了。
不知多久,行至山路中央,幾支暗箭自山林中射出,直直射中了幾匹奔馳的駿馬。
悽厲的嘶鳴聲劃破夜空,馬匹高高地抬起前蹄。
「有山賊!」
「保護昭陽公主。」
「……」
嘈雜惶恐的聲音,兵器出鞘的聲音,遠處仍不斷趕來的馬蹄聲……
亂了。
一切都亂了。
直到大齊使團竭盡全力將馬匹控制住,直到後方追來的馬匹已能窺見那道雪白的身影。
卻獨獨那輛最華麗的馬車沒有停下,馬匹如發了狂一般,在所有人都未曾反應過來時,以極快的速度地朝萬丈懸崖狂奔著,沒有半絲停留……
*
慕遲睜大雙眸,目眥盡裂地盯著馬車消失在懸崖之上。
他吃力地張了張嘴,喉嚨卻如被堵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,許久才擠出一聲艱澀嘶啞的低吼:
「喬綰——」
她怎麼敢!
慕遲翻身下馬,卻在落地的瞬間腿腳一軟,狼狽地栽倒在地。
他以手撐地爬起來,這一刻,他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輕功,只跌跌撞撞地朝懸崖邊跑去……
作者有話說:
綰綰:死遁,勿cue。
第45章 、死了
懸崖上洶湧的烈風仿佛靜止, 周圍火把的火光也如同被凍結。
司禮看著站在懸崖上沉默不語的公子,風將他的衣擺與墨發吹得凌亂拂動著,他卻恍然未覺, 仿佛下瞬便要飛羽而去。
司禮想到方才拼盡全力才勉強攔下公子的畫面,不覺悶咳了一聲,喉嚨里瞬間翻湧起一陣血腥味, 他忙轉眸, 看向隱約有火光的山崖下:「公子, 咱們的人已經到崖底了。」
慕遲未曾應聲,仍面無表情地立在懸崖頂上, 容色煞白如鬼,死氣沉沉,雙眸藏滿了黑沉混亂,只有藏在廣袖下的手指難以克制地輕顫著。
惝恍之中,慕遲想起當初在大齊後宮, 那個他該叫母后的女人流著淚說著「對不起」,卻毫不猶豫地選擇將毒酒一飲而盡的樣子。
和喬綰墜崖的畫面逐漸重疊。
卻又不同。
那次只覺得悵然若失而已。
慕遲的眼中浮現一絲迷惘。
他想要留住的, 他明明想要緊攥在掌心的,可總是抓不住。
不知多久, 也許一盞茶, 也許一個時辰。
護衛舉著火把快步跑了上來,看了眼慕遲, 最終小心地看向司禮。
司禮走上前來, 再折返回來,神情帶著一絲不可置信與……荒謬。
好一會兒司禮才道:「公子, 崖底發現一架摔壞的馬車, 以及……」他的聲音驀地沙啞了些, 緩了緩才道,「兩具屍首。」
話音落下的瞬間,萬籟俱寂。
慕遲的睫毛輕顫了下,良久喉結動了動,沙啞道:「嗯。」
他親眼看著那輛喬綰乘坐的馬車直直衝入懸崖,停也未停,有這樣的結果,似乎也無甚意外的。
許是他太過平靜,司禮的神情越發擔憂:「公子可要去看……」
「她曾說,讓我放她離開,只當皇室死了一位無關痛癢的公主。」慕遲打斷了司禮,兀自輕聲說著不相干的話,說到此,他朝懸崖上又走了兩步,身子搖搖欲墜。
司禮心驚膽戰地看著,幾欲伸手。
慕遲再次厲聲道:「她寧願替嫁都要逃離陵京,逃離我,這是她自己選的路,我為何要去看她?」可說到後來,嗓音極盡嘶啞難聽。
司禮怔怔地看著完全陌生的公子,良久轉身輕聲吩咐護衛,將崖底的人與其他物件全部帶回來,定要小心謹慎。
護衛領命便要返回崖底,卻在轉身的瞬間,身側一道如厲風的白影閃過,背影狼狽地朝山崖下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