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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知自己對喬恆還算重要,甚至連她將慕遲帶回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卻不知……此事他能否縱容自己。
「公主在看什麼?」慕遲本就要來雁鳴山勘察地勢,喬綰的提議省了他的工夫,自是跟隨前來。
只是,自喬綰說了「一直在一起」那番話後,便再未有任何動作。
她一貫簡單得很,甚至無需多加留意便能看透。
而今卻頭一次看不透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。
「啊?」喬綰眨了眨眼,下意識回,「看你生得好看。」
語畢,馬車內陡然安靜。
慕遲唇角恰到好處的笑意也僵了半瞬。
喬綰心中懊惱,剛要說些什麼補救,便聽見外面傳來陣陣馬蹄聲。
本以為是禁軍巡邏,未曾想那馬蹄聲竟跟著她的馬車響個沒完。
喬綰凝眉,掀開車窗朝外看去,隨後便望見身著銀甲的景闌騎著馬跟在馬車旁,眉頭緊鎖。
「景少將軍有事?」喬綰問。
景闌看向她,神情有些不自在:「為何不送了?」
喬綰困惑:「送什麼?」
景闌停頓了幾息:「藥材。」
喬綰不解地擰眉,後漸漸反應過來,他說的是前些時日自己送去的名貴藥材,後來得知他不是夢中那人,便再未送過。
喬綰斷不能直說,只睨他一眼:「送那麼多好東西,也沒等來一句感謝,還送什麼?」
景闌被她的話一堵,黑著臉不說話。
喬綰少見他吃癟,眼下更是從車窗探出頭,故意問道:「景少將軍不會一直在等著吧?」
景闌目光一緊,抬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:「小爺等那幾個破藥材,可能嗎?」
「那你還問,」自己不情不願送去的寶貝被嫌棄,喬綰也不耐起來,眼珠滴溜轉了一圈,故意道,「你還是快去多看幾眼三皇姐吧,否則過些時日,人家便要離開陵京了。」
昭陽公主與大齊太子李慕玄聯姻一事,莫說朝臣,便是百姓都人盡皆知。
而今太子孝期將過,二人的親事自然要繼續。
說這話時,喬綰不時偷覷一旁的慕遲,見他始終不甚在意地低眉坐在那兒,前幾日鬱悶的心思不由高興了幾分。
也許,慕遲不喜愛喬青霓
也許,真的是她想多了呢?
景闌心中惱怒,可見她餘光總瞥向一旁,慢了幾步馬,沿著車窗朝里看去,隨後便看見了披著白色錦裘的慕遲。
景闌抓著韁繩的手一緊:「喬綰你……」
「怎樣?」
「不知羞恥!」扔下這句話,景闌僵青著臉色駕馬朝前走,伴隨著低聲喃喃,「小爺果真是瘋了……」
喬綰被他的話氣得臉頰通紅,瞧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,重重落下窗子。
一抬眼便迎上了慕遲的視線,她嫌棄地撇嘴:「紈絝子。」
慕遲看著她生動的神情,仿佛連眸子裡都燃起一股火焰來。
那股不適的感覺又來了,許久他笑了一聲,語調古怪:「公主很喜歡同景少將軍來往?」
「怎麼可能。」喬綰鄙棄地反駁,繼而想到什麼,定睛望嚮慕遲,眼神頃刻蹦出亮光。
慕遲被她看得微怔。
「慕遲,你可是拈酸了?」喬綰問道。
慕遲唇角的笑漸漸斂起,垂下雙眸,眉頭輕蹙著,心底竟有瞬間的無措。
喬綰卻只當他默認,整個人的神情都仿佛亮了起來,她得意洋洋地湊到慕遲跟前:「不過你無須捻酸,景闌心中愛慕的是我三皇姐。」
慕遲看著她恍若發光的瑩白臉頰,狹窄的馬車仿佛都逐漸溫暖。
暖得他格外心慌。
喬綰又道:「慕遲,明日,明日我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?」
*
馬車隊伍是在當日黃昏時到的雁鳴山。
一片平整的空地上,早已備好了數十頂幄帳。
喬綰的幄帳很是豪華,分為外間和內寢,內勤有一張柔軟的大床和一席軟榻,地面均鋪著厚厚的絨毯,燃著旺盛的火盆,整個帳內極為溫暖。
而慕遲的幄帳就在她旁邊,雖不算大,卻一應俱全。
這夜喬綰沐浴後,便宿下了。
第二日正午時,便是祭山大典的時辰。
祭台在山頂上。
喬綰一大早便換上了華麗的宮裝,未曾帶下人,隻身步行同幾位公主皇子一齊跟在喬恆身後,朝祭台走去。
後方浩浩蕩蕩地跟著滿朝文武大臣。
百層階梯並不算高,卻在雁鳴山的巍峨中,顯出幾分闊遠。
階梯之上,便是祭台。祭台前,祭品早已呈上,山神牌位、供器,也已歸置齊整。
大駕鹵簿隊列手牽駿馬,馬身皆是珠寶玉石。
喬綰不是第一次前來,自是知曉規矩,乖乖地跟在喬恆身後,看著他點燃九根長香,叩拜山神,佑大黎萬歲。
遠處傳來幾聲悠長的鐘鳴,身後朝臣齊齊跪地高呼:「吾皇萬歲——」
喬綰也伏叩在地,許是被眼前的氣氛薰染,她靜靜想著,只願兩個月後的宮變,能不驚擾百姓,少流些血。
這日午膳是在山上用的素齋,大臣們倒是早早便下了山去。
喬綰站在祭台旁的一塊山石上朝山下望,能望見幄帳所在的地方,以及幄帳北面那個矮小的小山崖,下方是一條極寬的河,而今是冬季,河流中央起了一層薄薄的冰,河水並不急,瀰漫著絲絲縷縷的霧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