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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不過片刻,那股冰冷便越發肆無忌憚起來。
他只覺整個人像是被扔進漆黑的冰窟一般,血被凍住,肢體被凍僵,明明不痛,指尖卻忍不住輕顫。
甚至……眨眼之間,他能感覺到睫毛上泛起了一層寒霜,關節處僵硬萬分。
明明房中燃著旺盛的火盆,卻沒有絲毫暖意。
司禮察覺到什麼,闖了進來,看到他說了句什麼便驚惶地跑出去,他也聽不清了。
就像回到了十二歲那年。
李慕玄第一次發現了地牢中他的存在,那是一個冬日。
二人相似的容貌,相似的身形,體內相同的血,甚至連身上的傷都無差別。
還有那個「雙子為大凶之兆」的預言,讓李慕玄怕得不能自已。
沒有皇命,無人能殺他。
但一個太子,要折磨一個低賤的「囚犯」,太簡單了。
地牢的門被人鎖住,牢頂唯一的天窗被封死,火盆被澆滅,太傅被攔下,每日送水與吃食的太監也不見了。
他一個人,待在空蕩蕩的地牢中,沒有聲音,沒有光,沒有食物,沒有水。
也許五日,也許十日。
恰如今日,又冷又漆黑,死一般沉寂。
慕遲逐漸分不清究竟是未來的自己夢見了過去,還是幼時的自己窺見了未來。
只是整個人難以克制地瑟瑟發抖著。
不知多久,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撞開。
慕遲隱隱約約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撕開了黑暗,朝自己奔走而來,身上火紅的狐裘像是在漆黑里燃燒的火焰。
而後,那狐裘張開大大的懷抱,將他用力地抱住了,抱進一個熱烈的懷中。
在這一瞬間,光似乎眷戀了他。
慕遲忍不住用力地扣緊身前的纖細身影,蜷著身子縮進她的肩窩,拼命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。
她似乎在喚他的名字。
可慕遲聽不清了,他弓著身子緊緊地貼著她,甚至仿佛聽見了她細嫩脖頸處,血脈里的血在奔涌的聲音。
十二歲那年,獨自一人在地牢內待的第四天,他也聽見了自己手腕間的經脈里血在奔涌的聲音。
如被蠱惑一般,他做出了和當年同樣的舉動。
他啟齒,重重地咬了下去。
不同於他的冰冷與低賤,她的血清香而溫暖。
「你是狗嗎?」耳畔,清脆的女聲抱怨著。
慕遲沒有應聲,忍不住舔舐著冒出的血珠。
身前的女人安靜了下來,而後道:「是你先誘惑我的。」
慕遲困惑,可很快他的肩頭被人不甘示弱地咬住了。
沒有痛意,甚至還帶著密密麻麻地癢,有冰冷的血流了出來,卻被柔軟滾燙的舌尖卷了去,她甚至用力吸吮著,「咕咚」咽了幾口。
慕遲呼吸一顫,那種失血的眩暈及滾燙的體溫令他格外舒服,鼻息間忍不住發出重重的喘息。
體內的寒冷被一點點地驅散,反而撩動起陌生的欲望,一點點地下墜著,墜到腹下……
前所未有的脹熱,像極了痛,惹得他低吟一聲,眼睫染了霧氣,鬆開了唇齒,緊閉雙眸緊緊貼在她的頸側。
也是在這一瞬,緊繃的情緒徹底放鬆,整個人陷入一片漆黑寧靜之中。
喬綰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倒在自己肩上的慕遲,又看向他的肩膀,那裡有一個被自己咬出的極深的齒印。
她也不知為何,聞著慕遲身上的寒香,體內的悶痛燥熱舒緩了許多,他的血都好像是靈丹妙藥一樣誘惑著她。
眼下她的口中還滿是鐵鏽味。
「公主?」門外,倚翠小聲喚她,「您沒事吧?」
喬綰回過神來,摸了摸側頸的齒痕,不算太痛,應該只滲出了些血珠:「無事。」
她說著,將慕遲放在床上,裹緊錦裘走了出去。
只在離開前,喬綰忍不住看了眼前慕遲門外的守衛,守衛垂著頭,恭敬的模樣全無異樣。
待到喬綰的身影消失,司禮方才閃身走進房中,看見慕遲的臉色逐漸恢復這才放下心來。
慕遲再醒來時,已是第二日清晨了。
好似從未睡得這般安穩過。
身體依舊冰冷,卻已不像昨夜要將人凍僵一般的寒。
原本壓制內力的毒也悄然化無,那種時時刻刻如被巨石壓身的負重感和如墜深淵的失重感消散,軀體輕鬆了許多。
慕遲活動了下手指,即便仍不知疼痛,卻比之前好受太多。
「公主還是不要在外面太久。」
「無事啦,我刻完這個便回房。」
「公主……」
「好啦,我現在的臉色不是好多了!」
「……」
門外隱隱傳來熟悉的女聲。
慕遲想到昨晚那些似夢非夢的畫面,抬手覆向左肩,那裡的齒痕已經上了白玉膏,提醒著他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慕遲停頓片刻,推開房門走了出來。
今日天色陰沉。
院外不遠處有一株極高極粗的杏樹,枝葉早已枯損,繞著絲絲縷縷的紅線,掛著些許丁子色的笏板,在冬日的寒風中徐徐飄蕩。
而杏樹下,穿著胭脂色雲紋裙,裹著雪白錦裘的喬綰正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,裘帽裹住了纖頸,手中拿著刻刀雕著什麼。
她刻得仔細,連他出現都未曾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