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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回京途中,她更是明顯察覺到,景闌在躲著她。
他身上有傷,本該上馬車,然因只有她這一輛馬車,他便照舊騎著馬顛簸。
喬綰幾次想主動同他攀談,他均都目不斜視地駕馬行至隊伍最前方。
可她一旦不理不睬,他不知何時又到了馬車後。
久了,喬綰也不耐起來,窩在馬車內悶聲不吭。
未曾想倒是底下的將士看見景闌的傷口被顛簸開,不斷滲血,前來求喬綰讓景闌上馬車。
喬綰欣然同意。
景闌本欲拒絕,奈何眾多將士均央他上馬車,他最終無奈棄馬上車,卻只坐在角落,離她極遠,活像她能將他怎麼著一般。
喬綰動了動身子。
景闌立即斜睨她一眼,又飛快地移開視線。
喬綰將手中的宮毯朝他遞了遞:「你當真不用暖暖?」
「不用,」景闌硬邦邦地回絕,「你離我遠點兒就行了。」
喬綰轉眸看了眼身後,朝角落的軟墊退了退。
景闌沒想到她會這般聽話,古怪地看了她一眼,眉頭依舊緊皺。
喬綰只當他仍不樂意,有些怒了:「馬車就這麼大,你還想本公主去哪兒?」
聽她這蠻橫又囂張的語氣,景闌反倒輕鬆了些,冷哼一聲:「小爺管你去哪兒。」
喬綰下意識便欲反駁,轉念想到自己之前幾次見到景闌,不是對他動了鞭子,便是甩他冷眼、罵他「廢物」,又想到那個夢,夢裡被掐死的自己,便活生生地將怒火壓了下來,沒好氣道:「喂,我問你幾個問題。」
「不想答。」
喬綰瞪了他一眼,忽視他的話逕自問道:「你是不是喜愛三皇姐?」
「你……」景闌神色一沉,怒視著她,轉瞬想起什麼,扯起唇角笑了一聲,「當然。」
喬綰睜大眼:「真的?為何?」
景闌轉眸打量了她一眼:「自是因為三公主溫婉賢淑,大家閨秀,才貌過人,」說著不忘補充,「同長樂公主截然不同。」
喬綰逕自忽視他的後半句話,低著眸沉思著,小聲呢喃:「所以,喬青霓和大齊聯姻,你心中定是極為不悅吧……」
倒是對上了。
「你在嘀咕什麼呢?」景闌不悅地看著她。
喬綰抬起頭,臉色有些發白:「那你會殺了我嗎?」
景闌擰眉:「小爺平白無故,為何要殺人?」
「我怎知你為何……」喬綰剛要開口,抿了抿唇戛然而止,裹緊了身上的狐裘,再不願開口。
景闌皺緊了眉頭,扭頭看向她:「你到底想問什麼?」
喬綰將臉頰縮在毛茸茸的狐裘里,沒好氣道:「你讓我給你上藥,我便告訴你。」
景闌的臉色僵滯片刻:「那你便憋著吧。」
喬綰狠狠地挖他一眼,沒等開口,馬車外一人道:「公主,少將軍,入京了。」
入京了,大道也平坦了。
景闌斷沒有再待在馬車內的道理,重新駕馬而行。
喬綰這一次也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車內,一言不發。
隊伍兵分兩路,一路將虜獲的山賊送去大理寺,一路護送喬綰回公主府。
馬車停在公主府時,天色已經暗了,府邸大門前的懸燈通明。
喬綰任倚翠扶著跳下馬車便要逕自回府,卻想起什麼,轉過身看向正騎在紅鬃馬上的景闌,未曾想一眼對上了他的視線。
景闌也沒想到喬綰會突然回首,愣了下才清咳一聲:「長樂公主還有事?」
喬綰行至他跟前:「多謝景少將軍相送。」
景闌怪異地看著她。
喬綰摸了摸,不情不願地自袖口掏出白玉膏:「此藥送給景少將軍,還望少將軍早日康健。」
誰知傷他的是什麼破銅爛鐵,可千萬別傷口染了風毒死了。
景闌一怔,低頭就著燈火看向她的手。
她的細皮嫩肉,指尖晶瑩,連一絲薄繭都沒有,一看便是嬌養出來的。
只是現下她的手掌受了傷,被白布包紮得嚴嚴實實的。
因白日護他,而受的傷。
此刻,那隻手掌心中靜靜地躺著一瓶千金的白玉膏。
「拿著啊。」喬綰手伸得累,催促。
景闌猛地回神,頓了下緩緩將她手中的白玉膏拿了過去,指尖碰到她的掌心,他猛地一頓,又低咳兩聲,便聽見一旁倚翠驚訝的聲音:
「慕公子?」
喬綰聞言,心口一跳,將白玉膏往景闌手裡一塞,飛快地轉過頭。
慕遲正站府邸的石階之上,頭頂是暈黃的光火,映得他肌膚細如白瓷,瞳仁中像有流波微動,玉白的錦裘披在身後,瀲灩昳麗。
喬綰的臉頰紅紅的,目光變得亮閃閃起來,她朝前走了兩步:「慕遲,你不是身子不適,何時回來的?」
身後,景闌的神色變了變。
慕遲的視線徐徐從景闌手中的白玉膏上收回,極淡地掃了眼他的神情,方才看向喬綰,溫斂一笑:「因怕公主擔憂,便抄了近路回來,未曾想公主竟會遇上山賊……」
「沒事,小事一樁,」喬綰笑開,扭頭看向景闌,「是不是,景少將軍?」
哪知景闌的眼神像是將她吃了似的,陰陽怪氣道:「出力的不是長樂公主,公主自然覺得是小事一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