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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真正做決定時,他其實什麼都沒想,甚至在決定之後生出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和淺淺淡淡的愉悅,讓他能坦然去應對這個決定帶來的一切變故。
那她呢?如何看待這門婚事,可有期待和喜悅?
這門婚事於她而言,是父母之命,還是順遂心意?
哎等等……
謝原回神。
他怎麼同個大姑娘似的開始想些有的沒的?
謝原抹了把臉,心想,大概是喝多了。
回到府中時,天色已暗,謝原剛跨進院門,來祿便迎上來傳話,聖人將親做主婚人,又請司天監為二人起卦定婚期,選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日子!
此外,今日有不少邀約拜帖,都是以祝賀為名的邀約。
謝原心頭一動:「婚期已定了?」
「是,就在兩個月後。」
兩個月?
這個婚期定的有些超出預料的急。
來祿像是看穿謝原所想,強調道:「是快了些,可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啊!」
謝原其實並不在意,既要成婚,早晚有何分別?
他笑了一下:「行,我知道了。」
「知道什麼了?是自己即將自上枷鎖、與世間風流快樂揮手作別;還是知道後悔了?」
謝原臉色當即一沉,想起了這人同母親亂講他與盧二娘的事,直接道:「來祿,關門。」
謝世狄衝來祿一瞪,一張風流的臉愣是瞪不出半點威壓,偏偏還煞有介事的呵斥:「大膽!我也敢關!」
來祿見慣這對叔侄的日常,賠了個笑,麻溜跑去備茶。
謝世狄一手提酒,一手虛點謝原:「嗨呀,你現在倒真有幾分找到靠山的氣派,叔叔都敢攔。怎麼著,我就進來了,讓你丈人岳母來揍我?」
謝原到茶座前坐下:「六叔今日不攜紅顏暢遊、賦情思吟古今,反倒來我這裡晃蕩,怕是要浪費光景還辜負知己。」
「此言差矣。」謝世狄將酒放下,笑容揶揄:「舍了今日,我還有明日、後日,日日夜夜無窮盡也,你就不一定了。」
這話意有所指,謝原輕笑搖頭:「六叔有話不妨直說。」
說就說。
謝世狄一手撐在茶案上,一手伸到謝原跟前,豎起大拇指:「謝元一,你是這個!」
謝原:……
謝世狄笑得賤兮兮:「大郎啊大郎,你真當靖安長公主和李耀女婿是那麼好當的?」
他伸手要拍謝原的臉,謝原抬臂格開。
謝世狄笑了笑,悠悠道:「就你這模樣,只要你願意,娘子們的春心對著你,那是一呼百應,老少通吃。你入仕數年,頗有功績,無需幾年便能再升,何愁嬌妻美妾?如今倒好,本該情場官場兩得意的順遂人生,硬生生切了一半去,可不可惜?後不後悔?」
謝原反笑:「可惜?後悔?」
「不然呢?」謝世狄兩手一攤:「當了那兩人的女婿,你還能碰李歲安以外的女人?」
謝原:「六叔倒是沒有這樣的岳家,怎得未見六叔嬌妻美妾左右環繞?」
謝世狄一臉敬謝不敏,袖起手來:「我又不貪什麼嬌妻美妾,真湊到宅子裡,只有煩的。」
謝原面不改色:「正是這話,與六叔共勉。」
謝世狄眉梢挑起,收了幾分玩笑,「你真瞧上她了?別是你二人被擄時,你做了什麼,須得負責吧?」
謝原沉聲喚人:「來祿——」
叉出去!
「別!」謝世狄豎起一隻手,「不用請,我自己走。」
他來一趟,什么正經話都沒說,臨走在酒壺邊敲了敲:「有的喝趕緊喝,省得嬌妻入門,往後連吃口酒都要賠笑請示。」
謝原臉一沉:「你走不走?」
謝世狄搖頭晃腦,笑呵呵的走了。
謝原從酒肆回來,身上沾了些酒氣,剛換完衣裳,母親孫氏便來了,還帶了他要送給歲安的定親禮。
謝原恍然,是了,照婚俗規矩,訂婚的雙方要互贈信物。
由此可見,謝府和北山真是在狂推進度,婚期都商定好了,定親禮還沒送。
孫氏又喜又憂,叨叨念了許多,無非是明日去北山可別亂說話,惹人不高興了。
謝原心頭微動,明日就要見面了嗎?
……
自春神祭後,歲安便沒見過謝原,更別提單獨相處。
按照俗禮,互贈信物是需要有人在旁見證的,但母親覺得她與謝原本就不夠了解,定了婚期後也不宜再頻繁見面,明日便不叫旁人打擾了。
歲安只管聽從安排,次日天剛亮,她便被喊起來梳妝打扮。
坐在銅鏡前,鏡中映著的少女冰肌玉骨,一雙亮晶晶的眸子仿佛會說話。
放眼長安城裡的同齡娘子,沒及笄便被別家定親者比比皆是,她十七了,卻一直無人問津。
誰能想到,不過眨眼功夫,她就有了個頂好的未婚夫,連婚期都近在眼前?
夫君……
歲安腦海中浮現出謝原的模樣。
她其實不太了解謝原,更不了解謝家,日後相處是否投契,家中能否融洽,一個個困惑雨點般砸來,竟讓歲安有片刻的暈眩。
人心易變,世故複雜,她真的能應付的過來嗎?
還是再次一蹶不振,逃回謝原口中的這個避風之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