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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進來啦!」段炎哇啦一叫,屋內屋外的人都聽到了。
歲安和謝原同時看向雅間門口,果見人都來齊了。
對方也發現了他們這對出來赴宴還要跑出來單獨恩愛的膩人夫妻,可誰也沒有打擾或戳破。
雅間門被打開,段炎偷偷瞄了這頭一眼,搖著頭進去了。
盧照晉和陳瑚緊隨其後,兩人憋著笑,淺淺沖這頭搭手一拜,仿佛在說:請繼續。
走在最後的袁家兄弟,早早對著兩人做了一個拉線封口的動作——請放心恩愛。
屋內明亮數倍的燈火照在他們的臉上,都是被膩到的調侃神情。
歲安和謝原無辜對望,又同時笑開。
「走吧。」謝原見她情緒好了許多,打算帶她回去。
「等等。」歲安又露出了剛才在席間那種不自在的表情:「還、還有一件事。」
……
人已到齊,雅間內變得更加熱鬧,商辭卻在這時起身告辭。
不知周玄逸又說了什麼,他的臉色已極盡難看,胡亂說了幾句道別,一抬眼,目光撞上和謝原重新進來的歲安。
那一瞬間,男人眼中湧起了鮮明的痛色,他下意識往她的方向進了一步。
下一刻,謝原忽然移步歲安身後,兩手搭在她肩上,半推半抱的將她送入座中。
商辭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到發抖,緊繃到極致,身形忽而一頹,終是離開了這裡。
盧照晉等人本就很驚訝商辭為什麼會在這裡,得知他與周玄逸是舊識後,又奇怪於商辭剛才的態度。
段炎:「玄逸,他是不是捨不得你啊?」
袁培正:「我覺得像,他剛才離開的時候,瞧著挺難過的,是不是因為你們剛剛在長安重逢,又要因為公務分開啊!」
袁培英:「這話說的,我笑笑就是跟老周逢場作戲了?誰說踐行一定要哭喪著臉了!而且老周這是去幹大事的!等他回來,身價就不同了,這是好事!都笑啊!給我笑!」
周玄逸聽到前面時還一臉麻木,結果袁培英一起鬨,他抹了一把臉,竟笑了。
盧照晉:「是啊,玄逸,這是好事,我們都替你高興。只不過此去山高水長,你萬事小心,若有什麼難處,可隨時送消息回長安。」
周玄逸默了默,忽然起身,鄭重的給每個人都斟了酒,最後率先執起一盞:「我這人,你們知道的,說不出什麼肉麻粘黏的話,但……多謝。多謝各位。」
他的酒盞比過眾人,最後停在謝原和歲安面前:「元一,多謝。還有……謝夫人,多謝。」
隨著周玄逸起勢,整個踐行酒宴的氛圍就此拉開,大夥都為周玄逸抓住機會高興,再不就是囑咐他外出要好好照顧自己,沒有一個人拉扯愁緒。
以往周玄逸來小聚,永遠是話最少,最淡定的一個,可今日,他一反常態的敬酒喝酒,喝的酩酊大醉,賓主盡歡。
謝原也喝了酒,但他始終控制著量,等到一屋子醉漢東倒西歪,他才站出來,一個個送上馬車。
最後輪到周玄逸,謝原藉故打發了周府的家奴,直接給塞進謝府的馬車,先回謝府把歲安放下,又轉道親自將周玄逸送回府。
去謝府的路上,周玄逸和謝原各坐一邊,周玄逸靠著馬車,眼閉著,滿車都是酒氣。
謝原:「還能說話嗎?」
沒想到,本已醉醺醺的人,聽到謝原的話,竟緩緩掙了眼。
車內光線不明,周玄逸的眼藏在暗色里,分明還存清醒。
謝原開門見山:「你和商辭還有歲歲的過往,是不是還沒說完?」
周玄逸沉默。
謝原從來都是這樣,他會問出什麼,必然是察覺或知曉了什麼,來要一個坦白。
周玄逸扯扯嘴角,抬手抹了一把臉,撐著身子坐正,擺出談話的姿態。
是,那副畫後,是有後續的。
恩師的心愿,是《百駿奔騰圖》,他從商辭手裡得到了這幅畫,對他大為感激,想也沒想就找到師兄,一道去了老師府上。
那時,老師已開始迴光返照,拿過周玄逸奉上的畫,他放聲大笑,開心極了。
可看著看著,他又看向了自己昔日的學生們,開始一一細數他們當年學畫時的毛病,繼而上升到他們每個人性格和為人處世。
誰也沒想到,這樣清醒的記憶,竟是從一個即將離世的老人口中說出。
少年人的感情最為赤誠,無論是朋友,還是老師。
學生們沒忍住,紛紛痛哭。
很快,老師走了。
周玄逸原想將畫作為老師陪葬,沒想,師母竟將畫送了回來。
師母告訴他,老師一生痴好此道,卻並非為了占為己有,而是希望它們能得以傳承。
就像他們這些學生一樣,他以畢生所學教導傳授,即便他已不在,但還有他們。
畫是周玄逸得來的,自然該交給周玄逸。
周玄逸怔然的接過,可當他想把話放回盒中時,意外的發現,裡面竟夾了一封書信,是他取畫時太急,才沒發現。
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,卻在展信的一瞬間愣住。
寫信的人似乎知道,這幅畫是要送給一個即將離世的老師,也想到了他如今的心情,字裡行間,全是溫暖的寬慰,甚至借了許多佛經中的故事來詮釋生死,為他開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