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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冷眼看著漆黑的帳頂,心想,或許祖父說的沒錯。
此次回門,他得用些心。
謝原在心中盤算一陣,懷中人忽然換了個睡姿,他的思緒也跟著一岔。
晚間時候,他故意拿花調侃她,她尷尬氣惱,卻什麼都沒說。
像這樣牙尖嘴利的反駁,還是第一次。
可是,好像也不錯。
……
一夜好眠,歲安悠悠轉醒。
身邊又空了。
朔月等人早已候在外面,聽到吩咐便立刻進屋。
昨夜又無動靜,幾人不動聲色打量著歲安,卻只見她面色溫和,並無不適不樂之相。
歲安洗漱一番,起身行至妝檯前坐下,點了阿松梳頭,朔月與玉藻在旁候著。
「夫人喜歡哪個樣式?」
歲安:「你的手藝是佩蘭姑姑親授,梳個拿手的就好。」
「是。」
阿松繼續梳頭,歲安緩緩開口:「看到你,我便想到佩蘭姑姑,小時候,她沒少同我講父親和母親年輕時的事。」
阿松恭敬道:「母親的確是長公主身邊的老人,事事都操心,也事事都知一二。」
「是啊,事事都操心。」歲安笑著:「母親霸道,父親桀驁,便是最濃情時,還少不得每日一爭,折騰個沒完。所以,他們成親那晚,佩蘭姑姑擔心的在門外聽了許久,但聞內里濃情相合,才真正放心。佩蘭姑姑對母親,當真用心。」
阿鬆動作一僵,看了眼銅鏡,正正對上一雙淺淺含笑的杏眼。
歲安從鏡中看她:「那你呢?如今隨我陪嫁,也會處處擔心我嗎?」又轉眼看向另外兩個:「你們呢?」
身後三人俱是一愣,銅鏡折射各方,歲安一覽無餘。
阿松不是伴隨歲安的近身侍婢,而是長公主送來的陪嫁丫頭,是長公主的眼和口。
新房那點事阿松不可能不懂,甚至有確認新婚夫婦是否順利圓房的責任在身,若夫婦不合,得傳遞消息,出謀劃策,解決問題,而不是不聲不響,當個啞巴。
至於朔月與玉藻,與歲安一起長大,相處更輕鬆自在。
正常來說,哪怕她們真的不敢聽房,次日也會旁敲側擊,淺淺打趣歲安。
歲安軟綿綿一句發問,若答「是」,為何她們會如此反常?
答否……那大概是不想幹了。
真相不言而喻,她們全都知道,但個個裝聾作啞。
尤其朔月在淨室那番話,稍稍回味,不難察覺端倪。
阿鬆緩過來,如常為歲安梳頭,避重就輕:「奴婢自然關心夫人。夫人有何吩咐,只管叫奴婢們去做。」
朔月與玉藻兩人誰也沒說話。
她們確實對歲安有所隱瞞,此刻不想辯解,也沒臉開口。
歲安笑了笑:「我可不敢用你,新婚日你都敢糊弄我,讓我一覺睡到天大亮,我哪敢再讓你做別的?」
阿鬆手一抖,當即退後,屈膝跪下,「是奴婢擅作主張,無關旁人,請夫人治罪。」
她也不傻,歲安能這樣說,必定是察覺篤定了什麼,再辯解沒有意義。
玉藻和朔月齊齊看向阿松,覺得她還挺有擔當。
歲安靜靜看著阿松,語氣微沉:「其實,我與夫君並未圓房……」
阿松早已知道,並不意外,愧疚的叩首請罪。
下一刻,歲安冷不防道:「不過與你無關,是夫君身體抱恙,無法行禮……」
阿松猛地抬頭,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意外。
朔月和玉藻倒抽冷氣,滿臉驚疑——郎君他不行!?這怎麼行!
三人的表情落於歲安眼中,她忽然笑起來,仿佛剛才只是同她們開了個逼真的玩笑,話里一個大喘氣,柔聲道:「……因為吃錯藥啦,緩兩日就好,你們不必擔心。」
朔月和玉藻緩緩吐氣,阿松神情跟著一松。
三人心中具有一惑,哪種藥能吃的不能行房啊?
而阿松又比另外兩人多一竅——
歲安會這樣發問,一定是察覺她在大婚那日動了手腳行為可疑,可她尚未追問此事,反倒突然表示,是謝郎君身體抱恙才未能行禮。
難不成……歲安方才是在試探,懷疑謝郎君這兩日身體抱恙也是她做的手腳?
那她就真的冤枉了!
長公主只讓她略施小計作阻,甚至不用多高明,可沒說要傷人身體啊。
三人各有所思,歲安已轉向妝檯,神情語態皆如常:「繼續梳頭吧。」
阿松張了張口,似乎想解釋,玉藻忽然低聲道:「郎君回來了。」
阿松連忙起身,上前給歲安梳頭。
謝原進了房中,和之前一樣,一身薄衫全濕了。
他身上難受的緊,隨口道:「更衣。」
來祿有了前一日教訓,連忙垂首入內準備伺候,就在他跨進房門的瞬間,妝檯方向傳來一道輕咳,提示意味明顯。
來祿站定看過去,意外撞上兩道冷厲的目光。
夫人身邊那個話多的婢女正瞪著他,眼神仿佛在放箭——退!退!退!腿!
歲安起身,衝來祿溫柔一笑,做了個退下的手勢。
她無師自通,自衣櫃中取出一套乾淨的內衫,轉身去到謝原面前。
少女杏眸含波,笑容甜美,抬手示向屏風後:「夫君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