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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馬廷明是家中獨子,有一寡母,成績屬中流,家中卻吃穿不愁,馬母曾與鄰里透露,兒子遇到貴人了。
這個貴人,自然是指使他裡應外合盜走稅銀之人,但對方沒有留下任何證據,都是口信傳達,查了這麼久,能從馬廷明身上挖出的內容少之又少。
建熙帝一怒之下,將他流放了,連家中寡母都連坐。
謝原嘆氣:「馬廷明並無背景,或許對方將他派出來時就已經將他視作棄子,不過……」
謝原看向歲安:「陛下此舉,頗有些殺雞儆猴的味道。」
歲安沒有否認。
建熙帝之所以沒有把山錚交給任何人去調查,是因為他已對眼皮子底下的人生出懷疑,朝堂之上,必有異心,一旦找出,他們只會比馬廷明母子更慘。
……
日子一日日過去,氣候漸漸變冷,謝原算著天數,希望金礦開採能順利結束,可天不如人願,該來的跑不掉。
這日,一道急報送入朝堂。
金礦開採到一半,忽遇山崩,礦洞全都塌了,死傷嚴重。
禍不單行,甚至像是有備而來。
傳回金礦出事的當天,相繼傳回各地出現山崩的災訊。
謝原心中一沉,覺得這事情肯定不簡單。
可還沒等他緩過勁來,北山緊跟著傳出消息——靖安長公主病重,危在旦夕。
第141章
對於受君王統治的王朝來說, 天災人禍雖為人力不可控, 但詭異古怪的天災,常常被視作上天降下的罪責的顯相,尤其是對德不配位的君王。
如今,不同的地方同一時間發生相同的天災, 很容易出現不好的解讀。
可此事尚未來得及發酵, 先是關于靖安長公主病重危在旦夕的消息傳來,緊接著, 在此次事發幾處地點附近的寺廟中,竟出現了佛像流淚的說法。
一瞬間, 山崩、佛像流淚、長公主病重幾件事被綁在了一起, 誕生了新的解讀。
眾所周知,昔日妖妃禍國, 太子和長公主歷盡艱難,最終得到各方支持殺回國都奪回皇位,正因如此,大周才迎來了新的太平日子。
而後, 靖安長公主招駙馬李耀, 與其一同深居北山遠離朝堂,為一批又一批出身寒門的子弟大開方便之門, 教授學問,指點仕途,桃李滿門,備受崇敬。
無論對皇帝還是大周朝來說,靖安長公主都是不可或缺,極具意義的存在。
是以,這番詭異天象, 不像是上天降下的懲罰,更像是悲憫的啟示。
據說,北山門生在得知此事後,無論是身在長安還是處於他鄉者,皆前往佛寺道觀為長公主祈福,建熙帝更是在第一時間趕往北山,禁軍將北山前前後後全部圍住,一直蒼蠅都難闖入,宮中最好的御醫,成批成批被調來北山,又在建熙帝的暴怒中連滾帶爬面色慘白的退出來,神情愁苦的商議診治方案。
房中,靖安長公主驅散了所有人,只留建熙帝一人在跟前。
她今日不僅沒有梳妝,就連衣裳都一改往常的淺淡素雅,越發顯得她臉色慘白。
建熙帝全無人前的帝王威儀,腥紅著眼,佝僂頹然的坐在床前的踏板上,他抓著緊緊靖安長公主的手,背上骨節凸顯,青筋爆現。
這一刻,他不像是至高無上的帝王,更像是很多年前,那個近乎絕望,只能抓著姐姐的手忍著眼淚的少年。
「非得這樣嗎……非得這樣嗎!」他低聲呢喃著這句話,忽的,掌中的手指尖動了一下,是病中人的呼喊。
建熙帝眼帘輕顫,抬起眼來。
他眼中醞著淚,「朕錯了……阿姐,是朕錯了。是朕將歲歲當做小孩子看待,不夠信任,朕認錯,可是……」
眼淚灼熱,一旦落下,便收不住勢。
「可是能不能別用這種方式,朕和駙馬從未放棄,你怎可放棄!?」
靖安長公主無力的笑了一下:「什麼這種方式那種方式,我能再最後,再幫你一次,便是最好的結果。」
「可我不要這種結果!」建熙帝忽然暴怒,抬眼對上長公主的目光,又飛快示弱:「阿姐,我不是在惱你,我……我是在求你。就算你放得下所有人,那歲歲呢?」
建熙帝試圖找出所有她在意的事,以至於語無倫次,前後矛盾:「她……她還太小了,怎麼能當此大任,你怎麼敢把攤子都給她一人?!」他邊說邊搖頭:「此事還得阿姐來才行,阿姐……」
長公主忽然笑了一聲,她已極其虛弱,笑聲很淺很淺,可建熙帝還是停住了。
「這一點,你就比不上歲歲了,親女兒,還是比親弟弟更疼我。」靖安長公主搖搖頭,「陛下,將歲歲叫進來吧。」
片刻後,謝原陪著歲安走了進來。
歲安的眼眶微微發紅,卻不見眼淚,更不去看病榻上的母親。
謝原寸步不離的陪著她。
建熙帝免了兩人的禮,靖安長公主看著歲安:「外面情況如何?」
歲安垂首而立,開口答道:「據信報知,此次山難包絡金礦所在地,一共五處,因金礦所在地聚集著礦工和官兵,這才出現了傷亡,其他幾處地方都發生在偏僻無人之處,且事發後,暗察司已調動人手封鎖周圍進行搜查救助,可以確定幾乎沒有傷亡,後續情況還會跟進。」
「此外……」歲安說到這裡,忽然狠狠地咽了一下,這才繼續說:「山難古怪,原由還需細查,但好在輿論已被掌控,陛下大可放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