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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安腦袋在他肩頭滾動,「如果是配你這樣的大哥哥,那就有點難。」
謝原伸手把她靠著的腦袋推開,斜睨道:「你再說一次。」
歲安側首看他,倏地笑道:「還有功夫跟我計較,看來這事也沒那麼麻煩。」
謝原才明白她是故意分他心思,別開臉,無力的笑了一聲。
忽然,他想到什麼似的,回過頭盯著她看。
歲安察覺他眼神,將他胳膊一抱,慈祥道:「有什麼話要同大嫂嫂說嗎。」
謝原失笑,捏住她下巴輕輕晃了晃,咬著牙道:「這麼能貧呢。」
她明明比二郎還小一歲,可無論是面對流言蜚語還是突發狀況,她表現出的冷靜和成熟更勝二郎。
追本溯源,其實也有據可依。
昔日岳母輔佐聖人還朝掌權,臨朝聽政,就引起過不小非議,後來岳母遠離朝堂長居北山,岳父這位山長又引起了外界注意,歲安作為兩人獨女,少不得被波及。
謝原並不了解過去的歲安,但現在來看,外界議論對他們一家來說還真是家常便飯。
若每一次都要大動干戈去出手應對,哪裡還有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?
謝原眼神一柔,忽道:「我方才對二郎,真的有些凶?」
歲安點頭如搗蒜。
謝原:「行,我稍後去寬慰寬慰他,把道理捋順。」
歲安:「那不如我去。」
謝原眉尾一挑:「你去?」
「嗯!你這嚴肅的大哥哥已當了這麼多年,忽然自毀姿態,再想樹立起來可就難了。」
謝原眯眼:「就是我當惡人,你當好人唄。」
歲安眼神一亮:「可以嗎?」
還可以嗎?
謝原忽然發現,她近來活潑不少。
他別開臉,笑了一聲:「可以——」尾音拉出無奈的語氣。
歲安得了謝原允許,半道就折返回謝佑這邊,謝原站在原地,看著歲安搖著小團扇越走越遠,眼神微微一變,隱藏身形跟了過去。
二房這邊,孫氏沒急著走,還在安慰鄭氏。
歲安繞過正廳,直接來到謝佑的院子。
奴人正在清理被謝佑砸壞的花瓶杯盞,書房裡沒人。
歲安一轉頭,謝佑換了身居家的白袍,從臥房方向過來了。
青年眉峰緊蹙,儼然還在受此事困擾,但看他往書房來,似乎也將謝原的話聽進去了,準備繼續讀書。
碰上歲安,謝佑狠狠一怔:「大、大嫂。」
歲安笑容溫和:「我來看看你。」
謝佑想到自己剛才的失言,又見書房還用不了,連忙喚來僕從去收拾茶室,抬手道:「大嫂請。」
兩人到了茶室,謝佑仍有些侷促,想為剛才的失言解釋。
結果歲安先開了口:「能說說,你今日為何這麼生氣嗎?」
謝佑一愣。
歲安笑笑:「之前你曾與我談過心事,我便覺得,我在你心中,是可以信任的人。放心,若有什麼旁人不能聽的,我絕不外傳。」
頓了頓,歲安又道:「我覺得,你雖有許多想法,但也兼具理智冷靜和對親長兄弟的敬愛。今日的事,道理你都懂,但你仍激動過頭,我便想問一問,也好過你一個人憋在心裡。」
謝佑眼神輕震,沉默了好一會兒,竟真開了口:「我與張生爭執,因我覺得自己的成績不當在他之下,也因我太氣惱,所以盧博士與我說了箇中玄機。」
歲安點頭:「嗯。」
謝佑:「昔日貴族壓制、瞧不起寒門,寒門出頭艱難,可如今,只因聖人抑制貴族提拔寒門,便要對寒門大開方便之門,甚至有作假的提拔,這不諷刺嗎?」
「大家都有自己的抱負,憑什麼我要讓他?就因為他是弱勢寒門,我便要讓著他?」
「好,我讓了,結果呢?換來的是一盆髒水!」
「就因為我合理的質疑了他,我就有了嫌疑!若有朝一日找到兇手,那我今日被毀的名譽,誰來償還?」
謝佑深吸一口氣:「好,潑了便潑了,我問心無愧,甚至願意去面對回應,這也錯了嗎?我當然知道回應之後一定還會遭到質疑,但我更不願被說成心虛不敢面對,便是熬幹了精力,我也要為自己正名!」
歲安:「可是你沒有這麼做,雖然生氣、委屈,但還是換了身衣裳,重整心情,你剛才是想去書房讀書吧?」
謝佑眼神一凝,他身上那種矛盾的感覺又出現了。
縱然心思活泛熱血沸騰,但身體卻聽從指揮,按部就班。
這時,有人來奉茶,卻不是謝佑的小廝,而是阿松。
不僅有茶,還有精緻的點心,是謝佑沒吃過的。
歲安一邊為他擺小點心,一邊和聲細語道:「有沒有聽過『禍兮,福之所倚,福兮,禍之所伏』?」
謝佑原本盯著小點心,聞言抬眼看向歲安。
歲安不急不躁,聲細氣和,說話時仿佛能將時間拉長,也將躁動撫平。
「其實,你不必將此事看成什麼要命的麻煩,相反,它或許是個契機。」
謝佑不解:「契機?」
歲安:「這件事往小了說,會影響你清譽,往大了說,會影響謝家在朝堂的立場。還像一盆擦乾了都會留下痕跡的髒水,讓你膈應。」
「但其實,不是沒有根除的辦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