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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著要開始胡思亂想,歲安及時在心中叫停,於驟然湧起的疲憊中撐住腦袋,長嘆一聲。
真麻煩呀。
……
少頃,歲安來到母親的院子,想借個人。
靖安長公主問都沒問,直接把歲安要的人派去了。
「女郎有何吩咐?」阿松是佩蘭姑姑的女兒,年紀比歲安還小兩歲,性子卻十分沉穩。
歲安:「明日一早,你替我辦件事,按照我說的傳話即可。」
阿松:「是。」
朔月擠到玉藻身邊咬耳朵:「女郎為何不讓我去辦?」
玉藻木著臉答:「可能怕你在謝府大門口和謝郎君吵起來吧。」
朔月:「……」
玉藻:「你想過沒有,這門婚事是長公主親自定的,你我尚且有娘家人的自覺,恨不得把謝郎君調查個底朝天,長公主焉能無作為?她只會比我們查的更仔細。」
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能得長公主和駙馬肯定,謝郎君的人品毋庸置疑。
朔月擰眉:「那你說那破玉有何深意?」
玉藻想了想:「或許……這就是謝郎君的風情吧。」
朔月聞言,疑惑的符號頓時掛了一臉。
???
……
次日一早,謝原如常早起練劍,半刻鐘過去,單層的春衫已被薄汗浸濕。
「郎君……」來祿從前院來,面色驚慌:「北山來人了,指名要求見郎君。」
謝原愣了愣。
這麼早登門,難道是李歲安想明白了?
可挑這個時辰上門,實在不像尋常之舉。
不知為何,想起昨日的歲安拘謹到近乎客氣生疏,謝原有點笑不出來。
他心知彼此素無交集,不可能因為一次真相不明的歷險就堆出多麼深厚的情誼來。
可一想到他表態求娶時毫不猶豫的心情,再一對比李歲安的態度,謝大郎君再好的修養,也控制不住心頭熱情慢慢涼掉。
換個衣裳的空檔,謝原已經思考到李歲安既不願嫁他,又不敢公然忤逆靖安長公主,他這個冤種未婚夫,要如何妥帖、周全、不得罪人的退掉這門婚事。
這一想便分了神,衣帶錯位,謝原剛想喚來祿,又想起人已被派出去招待了。
謝原忽然有些煩躁,索性撒手不管,直接撈過外袍罩上,邊扣玉帶邊往外走。
人家怕是都想退婚了,他一大清早精緻給誰看?
北山清早來訪,動靜極小,甚至沒有進門,自然也沒有驚擾其他人。
謝原一路出府,只見一青衣女子端正立在車邊,恭敬施禮:「奴奉女郎之命,來同謝大郎君討一個不情之請,若有叨擾,還請郎君恕罪。」
不情之請?
謝原咯噔一下,還真叫他猜中了?
思索間,只見青衣女子央來祿找來幾個謝府奴僕,從馬車中搬出一盆盆嬌艷精緻的花來。
謝原挑眉:「這……」
這是他在歲安的花圃見過的花,她緊張的不得了,碰都碰不得,竟搬這來了。
阿松道:「郎君有所不知,女郎素來喜愛花草,又因山中氣候難以適應所有花種,養起來頗費工夫。郎君與女郎大婚在即,屆時女郎出嫁,這些都得隨女郎一併搬到謝府。」
阿松語氣微變,隱含深意:「嬌花易敗,尤其適應了一處,要突然移栽他處,總會不適。是以,女郎希望將一部分花先移至謝府,煩勞謝郎君代為照料,靜待觀察。之後留於北山還是悉數移栽,也好有個決斷的依據。」
謝原看著那一盆盆花,微微愣神。
李歲安,你這是……
少頃,他提了提唇角:「小事而已,談不上煩勞,就怕在下沒有這個天分,縱然費心費力,嬌花仍敗。」
阿松像是猜到謝原有此回覆:「郎君此言差矣。」
謝原靜候下文。
阿松流暢的複述著女郎交代的話:「這裡大部分花種,本也不是北山所產,最初的時候,也曾不適北山氣候,既已決定邁出北山,只要管足水土,日頭肥料,接下來全看它們自己如何奮力向生,若謝郎君已傾盡精力,即便落敗,又如何能怪呢?」
至此,謝原完全懂了。
他看向阿松,目光卻像是穿到了北山,看見那人逐字逐句交代奴僕的場景。
「還有一事。」阿松補充:「女郎貿然將自己的東西先送來謝府,其實不大合規矩,還得勞煩謝郎君保密,私下照料。」
謝原忽然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輕笑。
阿松不解:「郎君可有疑問?」
謝原:「沒有,勞煩轉告歲歲,謝原會悉心照料。」
李歲安以花自比,含蓄卻明確的表態,又在末尾反將一軍,郎君可是惜花之人?
兩人並未舉行婚禮,女方早早將自己的東西送去男方府上其實不大合適,所以阿松提醒他,此事私下來做。
換言之,即便他將花養殘,歲安也只能吃啞巴虧。
但同時,她能看清他的態度。
好一招投花問路。
此時此刻,謝原心情已完全顛覆,甚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輕搔撓心頭。
他讓來祿把那十來盆花全部搬到了自己的院子裡,在最艷的一株前屈膝蹲下,偏頭打量它,自言自語:「這是在試我啊?」
好心提示你,甚至做好最壞的打算,結果……就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