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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拿這事兒搞他,只會惹自己一身騷。
歲安怔然的想,六叔當日送的見面禮,果然誠摯。
但很快,她又心生感慨:「若是如此,也難怪祖父看重元一。」
忽而一道水聲,歲安轉過身,兩手交疊墊在木桶邊沿,擱著下巴。
「我曾聽北山的師兄們談及世家大族,道他們根基深厚不假,但每逢局勢動盪,越是龐大的家族,越容易分支分流隱居避難。距今最近的一次動亂,是先帝在位時,遷走許多。謝氏嫡支繼力不足,恐怕也有這個原因。」
阿松聞言,給歲安添了些熱水,輕聲道:「夫人何必嘆息。」
歲安眼一動,看向她。
阿松:「謝太傅畢竟在朝中經營多年,談不上假公濟私,但為諸位爺安置個適合他們,又不失體面的差事,還不是什麼難事。謝家並沒有夫人以為的那般凋零。更何況,如今又有了夫人。」
歲安盯著阿松片刻,倏地笑開:「你說得對。」
……
同一時間,謝原在孫氏這裡,一如既往的聽母親說府里的事,無非是要他拿主意。
「我知道你有難處,出事的監生里,你祖父連蔡家的小子都沒拉,你自然不能去幫袁家的小子,可你姑姑嫁到袁家,幾房人抬頭不見低頭見,人家求她來跟你開口,她避得開嗎?在公,你拒就拒了,可在私,那是你姑姑。此次你成婚,她們都沒回府瞧瞧,你心裡不清楚?」
謝原滿心疲憊,多一個字都不想聽,但他必須強打精神:「那母親的意思是?」
孫氏笑了一下,語氣放緩:「我想啊,趁著你新婚的由頭,咱麼好生請她們回府,一家人坐下來說說話,不留隔夜仇。你姑姑不是不講理的人,這事兒她心裡委屈存氣也是正常,你一個小輩,服個軟,敬個酒,往後也好繼續往來。」
謝原扯扯嘴角:「若請了也不來呢?」
「那不能!」孫氏一擺手,又看了眼外面,神神秘秘湊近兒子:「歲歲不是到咱們府里了麼,祭出歲歲的名頭,就說侄媳婦想拜見長輩,北山的面子,她們得給!」
謝原下意識擰了擰眉,孫氏見狀忙道:「你放心,家裡這些事,我不同歲歲說,我一個人糟心就夠了,你是她丈夫,是家裡的大郎君,你也多擔待些,別叫長輩寒了心,好不好?」
謝原長長嘆出一口氣:「既是兒子惹了姑姑不快,此事便由兒子來安排便是。」
孫氏張了張口,謝原又道:「歲歲那邊我來說。」
孫氏一陣心疼,拍拍謝原的肩膀:「好孩子。」心裡又不免多想,若今日是個能幹些的長媳,哪怕出身背景弱些,能幫大郎分擔也是好的。
可這話她說過,大郎不是很愛聽,他對兒媳是有些感情的,現在新婚,自然更袒護。
孫氏心裡百感交集,簡單結束了談話,放他回院子。
走出主院,迎面吹來一陣熱風,並不是很舒服,謝原卻覺得氣息重新通暢。
他猛舒了幾口氣,回到自己院中。
回來自然要問歲安,來祿說,夫人在閣樓。
因為謝原說過,一切由歲安自己安排,她便真的大膽安排,給自己也弄了個新書房,就挨著謝原的。
謝原點點頭,揮退下人,踏上閣樓。
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,是在整理心緒。
可當他站在書房門口,瞧見裡面的情景時,竟生生愣住。
書房是重新布置過的,和在北山的感覺一模一樣,敞亮,整潔。
但在此之餘,又有些不同的美嵌在裡面。
書案之後,少女一襲白裙,隨著坐姿向四周鋪散開來,裙擺之下,一雙玉足半遮半露。
她洗了頭髮,青絲如墨如瀑垂在身後,偶爾一兩縷落到前頭,便被她輕輕撥開。
黑白之間,越發襯得朱唇紅潤,粉頰動人。
她在描畫。
下筆細膩,輕輕緩緩,風從窗戶掠進,撩起白色紗帳,天地萬物忽然都沒了聲音,屏息凝神,唯恐驚擾她。
謝原的心緒,驟然鬆懈。
紙上投下一道黑影時,歲安倏地抬頭,不期然撞上青年深沉又震動的目光。
進來之前,謝原在看她,進來之後,他的目光落在畫上,久久難移。
倒是歲安一驚,伸手就想用袖子擋住。
謝原握住她手臂,輕輕一提,廣袖之下,一筆一筆勾勒出的青年模樣,俊朗生輝。
「這是我?」
男人語調含笑,輕鬆的調侃。
歲安張了張口,竟不知從何解釋。
她在北山時,閒來無事都會描描畫,彈彈琴,摸摸棋子,凡有所學,都不該在一日日的荒廢中,浪費了曾經的投入與努力。
她描畫沒什麼講究,心血來潮,思及一日內最有印象的,下筆就描了。
而最近,她身上沒別的大事,只有一件,她成婚了,有了夫君。
坐在案前,思來想去,腦中忽然浮現出謝原的臉。
這麼好看一張臉,不描可惜了。
其實還沒描完,只到眼睛,可眼睛最是傳神之處,謝原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謝原什麼都沒說,繞到歲安身後,從後面抱住她:「原來我這麼好看。」
歲安笑了一下:「你本就很好看啊。」
話音剛落,她縮了一下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