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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辭的神色玩味起來。
「縣主,不可!」
「誰也不許過來!」魏楚環呵退護衛,死死咬住牙,每個字都似磨出來的:「商辭,你最好遵守諾言,否則,我絕不放過你。」
商辭眼看著魏楚環彎下雙膝,眼神中情緒微涌。
昔日驕傲的縣主,竟也落得給他下跪的下場。
千鈞一髮間,一把長刀攜破風之力從旁襲來,精準的釘在了魏楚環和商辭之間。
魏楚環大驚不已,整個人失重向後一跌,一屁股坐在地上,驚聲呼痛。
王府護衛當即上前,一面扶起魏楚環,一面緊盯著動靜來源之處。
小道邊的暗林里緩緩走出一個纖長人影,玉藻不慌不忙,沖兩方人抱拳一拜:「奴婢奉夫人之命,在此恭候商大人。」
商辭神色一動,眼神四顧,似在尋找什麼。
前方,一輛馬車從道路盡頭緩緩拐了出來。
馬車簡潔樸素,與尋常往來的商旅車輛無甚不同。
馬車停在兩方人面前,玉藻轉身行至馬車邊,隨著車門打開,伸手去扶車裡出來的人。
魏楚環看到歲安,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。
下一刻,又像是有一股十足的底氣從腳底沖向靈台,她猛地瞪住商辭,似在挑釁。
歲安下車走過來,目光掃過兩方人馬,眼見並無動手之相,心下大定。
「商大人,環娘年輕,又與蕭世子新婚燕爾,情意濃濃,此番蕭世子出事,她難免衝動多疑,若方才有什麼失禮之舉,還請商大人體恤,莫要見怪。」
她既然開門見山,顯然是知道魏楚環來這裡堵他。
只是一句「失禮之舉」,未免將魏楚環的行為描述的過於禮貌了。
商辭緊緊盯著歲安,眼中情緒波動,儼然已無對著魏楚環時的冷漠。
他喉頭輕滾,澀然道:「怎會見怪。」
歲安沖他微微頷首,看向魏楚環,「上車,我送你回去。」
「我不回去!」魏楚環想起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:「姐姐,是他刻意陷害阿羿,他沒安好心!」
「環娘……」
「縣主口口聲聲說下官刻意陷害,」商辭忽然開口,聲音極冷:「那縣主不妨說說,下官因何要陷害與我無冤無仇的武隆侯世子?」
「你自是……」魏楚環話都到了嘴邊,再次被打斷。
「魏楚環,我讓你上車。」歲安一改往日的和氣,聲音微沉。
魏楚環咬唇,向商辭嘲諷道:「你以為姐姐不知嗎?她知道的清清楚楚!你以為我承認什麼,便可為你證明什麼嗎?你別笑死人了!商辭,你自己做的選擇,便要自己負責。」
這話終於在某種程度上刺激到了商辭,有那麼一瞬間,他竟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。
魏楚環,就是她,永遠繞在安娘身邊,說些討厭的話,做些討厭的事。
而那時,他的確驕傲又敏感,將自尊心看的比天還高,以至於對她的厭惡,也一併遷怒到了歲安的身上,將她的好意和愛意,全都誤會成別有用心。
魏楚環,都是因為他。
他怎能不恨!
商辭冷笑:「說的不錯,所以,蕭世子做了什麼,是不是也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?」
魏楚環低頭就去找弩。
「魏楚環。」歲安盯住她:「你再動一下,神仙都救不了蕭弈。」
魏楚環被這句話釘在原地,她轉過頭,眼裡蓄淚。
歲安又說了一遍:「上車,我送你回去。」
魏楚環咬牙,明明滿身不甘與憤怒,最終還是壓了下去,老老實實上車。
歲安一眼掃過去,王府護衛紛紛收了兵器,依次護到馬車邊。
她轉身也要上馬車,商辭忽道:「安娘……」
歲安回頭看了商辭一眼,想了想,說:「稍後,我自會向商大人做個交代。」
兩條車隊同時往長安城內走,歲安在前,商辭在後。
兩輛馬車都安安靜靜。
換在以往,魏楚環必然會拉著歲安說許多話,或是謾罵商辭,或是遷怒到她身上。
可今日,商辭的話一遍遍的縈繞在她腦海里,她不由得在腦子裡重新審視了這些年的自己和歲安。
當年,她設計趕走了商辭,也讓歲安在悲痛中性情大變,失去了少時的活力和抱負。
她怒其不爭,更將歲安有意無意的壓制當做她的報復。
正因為她曾一次次在歲安手裡吃虧,每每看到歲安,才會更氣,更委屈。
你這麼能幹,怎麼不去干點大事?
可是越氣,就越是想挑釁,想好好的表現自己,然後和她對比,心裡甚至隱隱盼望著,對方能在這份挑釁和比對中,受到哪怕一點點刺激,從而變得不同。
可原來,她每一次跋扈的去挑釁,歲安的默默退讓,竟是一種保護。
魏楚環很清楚,這麼多次,但凡歲安略帶強硬的回應一次,都會激起她更強大的鬥志。
一旦把控不好這個度,說不定就變成了北山與桓王府失和。
若真的有人覬覦聖人手中的權利,必然巴望著聖人的親信失和,甚至沒有的事也會加以潤色利用,父親鎮守邊關,每日都擔著巨大的責任和壓力,若讓他被類似的消息分了心……
魏楚環一個激靈,竟一陣後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