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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柔嘶吼著:「這等荒唐的污衊,不過是朝廷不願動那些世家大族!真正貪污的世家子弟被各種理由保下來,還好好的活著,能吃能喝,反倒是被污衊的卑微螻蟻,早已成喪命亡魂,你問我為何不報官!?我倒要問問你,公理何在,清白何求!」
歲安靜靜地聽完,道:「所以你心有不甘,卻又能力所限,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報復,是嗎?」
「是!」
可惜當日涉事的監生里,嘉勇侯府的庶子全夏被關了禁閉,因全氏為皇后母親的母族,皇后為此事雷霆震怒,勒令嘉勇侯府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務必謹慎低調,以至於整個侯府人人自危,小心謹慎,萬柔沒找到機會。
同樣情況的還有袁淑妃的侄兒,也是謝原姑姑婆家的郎君,近來低調的很,身邊里三層外三層守著他,堪比坐牢。
至於前任尚書左丞蔡鴻志,其子蔡正煒雖保了下來,蔡鴻志卻被外調為新任松州刺史,從各方面衡量來看,都屬於降職了。
大周家眷可隨官員一道赴任,蔡正煒便離開了長安。
但這當中還夾著一層關係——蔡鴻志的親妹正是武隆侯府的夫人,蕭弈的母親。
所以蔡氏不可能不為兄長求情。
偏偏趕上了時候,武隆侯府和桓王府定了親,桓王的女兒初雲縣主成了蕭家的准媳婦。
天子腳下遍布達官貴人,又多娛玩場所,閒談幾句,便都議論起來。
這蔡鴻志是降職了沒錯,可他去的地方是松州啊。
松州剛剛經歷這波大案,拉下不少地方官員,一切尚在恢復之中,挑戰越大,機會越多。
聖人日理萬機,未必每日都會將各州情況細細看來,但松州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的重建狀況,一定是受聖人關注的。
若蔡鴻志做得好,那就是將功補過,加上朝中有武隆侯府和桓王府兩層關係,但凡能做出成績,調回都城指日可待。
在朝為官嘛,升升降降很正常。
萬柔逗留許久,經過一番蟄伏分析,最後將矛頭對向了謝府和武隆侯府。
謝原身為大理正,參與調查此案,根本是辦事不利,反而升官發財娶媳婦,娶的還是靖安長公主的女兒,成了個皇親國戚。
蕭家也一樣,若非他們仗著侯府和王府的關係保了蔡家,蔡鴻志理當罰得更重。
被保護的人萬柔接觸不到,但蕭、謝兩家人並無防備,出入走動頻繁,萬柔便將怨氣都撒在了他們身上,一有機會就搞些小動作給他們添堵。
歲安之前提得四次情況,全都屬實。
萬柔怎麼都沒想到,這個模樣天真的小娘子,竟這般敏銳,竟會提到張驍這一茬。
可她也無懼,知道就知道了,小命一條,給你就是。
歲安耐心的聽她說完:「第二個問題,萬娘子已回答的很明白,所以,你的確想要為父親報仇,之所以做這些,是求路無門而生的怨憤。那我們說回第一個問題。」
「張驍是國子監生,他出身寒族,卻因努力而得到提拔,也與我謝家郎君有了競爭,甚至生出衝突。張驍在回家路上被人偷襲,謝家郎君便成了嫌疑最大之人。」
「可這件事,遠不止是監生之間的衝突這麼簡單。」
「近年來,聖人選才更注重真才實學,使得眾多寒門子弟得到重用。朝中態度不一,卻有謝氏無任支持,認為選賢與能,方能穩固社稷。」
「然而,謝氏的態度,卻因謝家郎君與張驍的恩怨,遭到了外界質疑。只因在外人眼中,謝二郎不止是謝二郎,他還是謝氏嫡親,一脈相連,他受謝氏教養,所言所行,皆可放大對照到謝氏的門風教養。」
「所以,謝二郎不夠禮待寒門士子,就是謝氏不容寒門士子。謝二郎德行敗壞,便是謝氏家風不潔。養不教,父之過,謝二郎的錯,就是謝氏的錯。」
歲安忽然起身,慢慢走到萬柔面前,萬柔本就聽得心間惴惴,一抬頭,歲安居高臨下的立在跟前,她竟像是被一股無形威壓籠罩,全無前一刻的囂張叛逆。
歲安垂眼看她:「若你不識張驍,全當我只是做個類比;但若你就是那個兇手,我也想問問你,你讓謝二郎、真箇謝家身陷囹圄時,可曾想過,自己的所作所為,也會被放大對照到你父親的教養之上?」
萬柔雙目一瞪,面色忽然變得激動猙獰起來:「你、你胡扯!」
「我胡扯?」歲安揚聲,氣勢陡然凌厲:「你身為萬劼之女,為父鳴冤本是常理,可你的鳴冤方式,極端,偏激,下作卑劣,那甚至不是鳴冤,而是你個人的宣洩和報復!」
「你可曾想過,有朝一日,當令尊冤情被昭告世人的同時,你這個女兒的所作所為,一樣會被世人知曉,他們未必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冤死之人有多深的動容,卻會對素不相識之人的惡行抱以最惡劣的猜想。」
「上樑不正下樑歪,那麼反過來,為人子女,行事偏激,惡劣,反叛,其父該是個什麼樣的人,才能將她教成這樣?貪污案被誣陷的小吏不止他一人,為何只有他死了?會不會恰好死的這一個才是死有餘辜!?」
「不是!」萬柔怒吼辯解:「我父親是因為……」
謝原忽然看向萬柔。
萬柔卻頓住,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話:「是被無辜殺害的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