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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原忽然掀眼,直勾勾盯住她,外面天色暗下,內里也昏暗不明,可歲安卻能隔著這片昏暗,看到男人精亮的一雙眼。
歲安覺得他這雙眼裡含了許多深意,忽而手腕一緊,已被他握住。
「我高不高興,你不知道?」
歲安心頭猛跳。
謝原笑了一下,動身換了坐姿,握著她的手腕輕輕一晃:「歲歲,來。」
意識到謝原是要她坐身上,歲安失笑:「還在車裡吶!」
謝原不管不顧,手上發力直接將她過來,橫落在他腿上時,歲安下意識動身,謝原的手臂已橫在腰間,將她掌控在懷,她一側首,是他近在咫尺的臉。
「魏楚環是你唬來的。」
謝原開門見山,用的甚至都不是問句。
歲安靜靜盯著謝原,並不言語。
謝原笑了笑,一手環著她的腰穩著她,一手摸上她的臉,淺淺的酒氣醞釀在兩人之間,語調慵懶:「你都看我一晚上了,我什麼心思,還沒看明白?」
歲安睫毛輕顫:「元一……」
「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裡,但你來了,我很高興。」
謝原放下手,找到她放在身前的手,輕輕揉捏把玩:「我和你說個秘密吧。」
他話茬轉的太快,歲安前一樁還在縷,又被他帶偏,只能順著他的思緒走:「你說。」
「我小時候,想當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。」
歲安笑了一下:「我知道。」已聽過很多回了。
謝原故作嚴肅:「你別當我是異想天開的做夢,我是相當認真思考過要如何當這樣的大俠,上至責任情懷,下至餐溫飽,都是有計劃的!」
歲安覺得這樣的謝原意外的可愛,想笑又忍笑,配合的露出嚴肅的樣子,在他懷中穩坐聽講:「請賜教。」
謝原還真來勁了,玩著她的手開始分析:「你想想,大俠,得功夫好是不是?所以第一步一定得勤練武功。幼時被按著習武時,我便是靠著這個信念撐過來的。」
歲安:「難道不是靠著院中的大槐樹?」
她又在內涵「喜聞夏木蓋青天」了。
謝原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,伸出兩根手指,在她唇瓣上輕輕一捏,做了個封口的手勢:「那時候還小,哪兒來那顆樹,樹是我攢夠了錢,自己花大價錢讓人移栽的。」
歲安被他捏成鴨子嘴,也不反抗,瞧著怪可愛的。
謝原手上沒用力,說完就放開,指腹上染了口脂,被他輕輕搓揉開。
「有了功夫,你得去闖蕩、增長閱歷,這樣才能遇見不平事,再去平了它,做了好事,會有人感激我,說不定會拿些紅薯芋頭,棉衣厚靴什麼的送給我,衣食就有了著落。」
歲安撲哧一聲笑出來。
他壓了壓嘴角,故作無奈的看她。
歲安抿住笑:「你這人,行俠仗義還帶算計的嗎?話本中的大俠若都像你這般,怕就沒有那麼多追隨擁躉了。」
謝原眉梢一挑:「大俠也是人,大俠就不需衣食住行,不入五穀輪迴?」
這話雖少了些光環霸氣,卻多了些現實的道理。
歲安:「也是,若施以救命重恩,卻只是要幾個紅薯芋頭,棉衣厚靴,其實還是頗有大俠風範的。然後呢?」
謝原默了默,說:「然後,還沒等我去實現願望,就先承擔起了長子嫡孫的責任。家中養我育我,教我護我,路見不平尚要相助,家中有需,怎能不竭力相報?」
「人可以有諸多願望,甚至隨心境變化新舊更替,但責任不可拋卻。」
「最初的時候,會頻頻念想自己一心想要的人生,等過一陣子,便會因為太過忙碌而無暇去想其他。直到有一日,身邊的人玩笑般提及,驀然回首間,會好笑又悵然的想,原來我還有過這種願望。」
「其實這時,我已經沒有將現在的身份當做責任,人長大了,總會分清什麼是虛想,什麼是真實。只不過,會在心裡有所保留,像在心中悄悄自留的一塊淨地,誰也不能染指干涉它去想什麼,念什麼,甚至是人性之中,惡劣的小心思。」
謝原看向歲安:「所以,剛才我覺得很痛快。」
「痛快?」歲安試探道:「就因為捉弄了幾個胡言亂語的陪客?」
謝原捉住她的手:「不錯,就因為捉弄了他們。那你呢?」
歲安:「我?」
她壓根沒再想這件事,更不是為了這種作怪的痛快而來。
可剛才,她的的確確是被他誘的惡向膽邊生,故意捉弄了那幾個人。
像是兩個湊在一起做壞事的壞小孩。
歲安不覺彎唇笑了一下。
因她這一笑,謝原忽然將人箍緊,歲安抬眼便對上一雙深邃玩味的眼。
「其實我並非什麼君子,我也會有討厭的人,討厭的場合,更會有惡劣的想法。今日的局是蕭弈所設,真正用意我不得而知,但我知道,我不能拿蕭弈如何,所以我捉弄他帶來的那幾個陪客權當出氣。」
謝原微微偏頭,壓低語調:「就像歲歲,明明不喜歡我應酬,但並不選擇像魏楚環那般與蕭弈正面對上,而是設計她來此,幫你說出你想說的話。而你只想藉機觀察我的反應和態度,便可行下一步安排。」
歲安剛要動作,立刻就遭到謝原更激烈的回應,她被抱得更緊,像是防著她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