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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謝寶珊年紀最小,記憶不多也不全,倒是二郎謝佑和三娘謝寶宜, 與謝原年歲相差不多, 見證的歷史也就更多。
於是謝佑也打開話匣子。
說有一日, 謝原找到謝佑,神神秘秘從懷中摸出一本畫冊, 激昂的同他講述書中大俠身手如何了得,潛入貪官府邸如入無人之境,腳尖點地便躍上屋頂, 揭瓦窺探,撞見貪官正在欺凌婦女,頓時大喝一聲跳進屋內,對貪官一陣暴打,解救了可憐婦人,還將貪官的褲衩子掛在了官府大門口!
聽著謝佑的描述,歲安自動自發在腦中勾勒出一個俊美生動的小郎君,對著書里的故事雙目放光,激昂握拳,眉目間皆是嚮往與憧憬——想學!
謝原的確學了,他自是不會什麼飛天輕功,攀樑上房倒不是難事。
只是他不知,自家精緻重工的宅院,可不是書里那種揭開瓦片便泄了內景的設定,瓦片層層相扣,他愣是一點沒抽動。
焦急間,謝原腳下打滑,一路從房頂滾到邊沿,好在攀住瓦片,險險趴住。
於是滿院驚動,孫氏嚇得尖叫,府奴七手八腳搬梯子上去接人,邊沿的瓦片噼里啪啦掉了許多,下方又是一陣尖叫。
最後,謝原被祖父罰了二十棍,屋頂損壞的瓦片全由他重新鋪好。
當時,謝佑躲在一邊,看著兄長一臉堅毅的背著裝了瓦片的小籮筐吭哧吭哧爬梯子,忽然覺得大俠這條路真是任重道遠。
所謂黑歷史,是何時提起都能叫人忍俊不禁的笑料。
謝原是長兄,嚴格論起來,在座各位的黑歷史他都一手掌控,尋常更不會任由他們打趣,可見歲安掩唇捂腹同他們笑作一團,他忽然就懶得去制止,叫他們開心開心也無妨。
正當鬧時,府奴傳話,太傅回府了,讓大郎君前去書房說話。
這話像冰入沸水,前一刻的熱鬧沸騰瞬間平息。
謝原:「不早了,都回去吧。」說話間已起身,其餘人二話不說跟著起身拜別,又謝大嫂費心。
歲安頷首一笑,待人走後讓朔月領人收拾。
謝原回房換下灑了酒水的衣袍,一身工整的出來:「我去去就回。」
歲安輕輕點頭,一路送他到前院,待謝原離開,她也不回,就在前院閒逛。
之前,謝原為寬慰她,曾說起自己幼時與姊妹玩鬧的事情。
但今日所聞,卻是有過之無不及。
長安城裡多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族郎君,因衣食無憂,家中富足,便養成淘氣頑皮的性子,待到長大之後,有的人收斂心性,有的人更加放縱,各成不同人生。
但謝原的頑皮,又有不同。
不止是小孩子的頑皮,還有一股莫名的天真熱血。
原來,他曾想當個飛天遁地的俠客。
那她呢?
歲安站在院中,仰頭看夜幕深沉,忍不住想起自己幼時的夢想。
想著想著,她沒忍住彎了彎唇。
阿松看得仔細,溫聲問:「夫人想什麼這麼高興?」
歲安想,難怪說不知者無畏,又說初生牛犢不怕虎。
年少時候,簡單純粹,會想當然的去做一件事,直到碰了壁,吃了虧,傷了心,才收了心,斂了性,掐了夢,去選一條更穩妥的路走下去。
可說出口時,話就變成:「我在想夫君。」
阿松面色微訝,反應過來,又抿了個笑,沒再說話。
這時,朔月快步走進來,「夫人。」
歲安看向她:「怎麼了?」
朔月上前低語,指了指外面。
……
謝原去了祖父書房議事,謝佑卻沒回房,他方才吃了些酒,藉口醒酒,與其他三個分開走,實則沒再走遠,一個人悶著想事情。
「怎麼還沒有回去?」歲安的聲音傳來,謝佑驚醒坐直,繼而起身:「大嫂……」
歲安笑笑:「是在等你兄長回來嗎?」
「不是。」謝佑搖頭,並不敢直視歲安:「我吃了些酒,在這歇會兒。」
歲安:「氣候漸熱,外面蚊蟲多,可不好久坐。」
謝佑眼神輕抬,掃歲安一眼,語氣微變:「多謝大嫂關心,只是回去少不得還要同父母說會兒話,我沒想想好要說什麼,便坐在這先想想。」
歲安:「方才聽你說是宿於學中,難得歸家,自然是閒話家常,怎麼還要想呢?」
謝佑垂眼,輕聲道:「我只是覺得,對不住父親母親,也對不住兄長。」
歲安神情微斂,語氣鄭重起來:「怎麼了?」
謝佑一拍腦袋,恍然道:「瞧我,怎麼胡說起來了。」
歲安:「你既喚我嫂嫂,有事同我說了也沒什麼,但若你覺得我不應聽,我便不問了。」說著笑了笑,轉身要走。
「大嫂且慢。」謝佑叫住歲安:「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,是我不知該怎麼說。」
歲安沒出聲,走到石桌另一邊安靜坐下。
謝佑見狀,也坐了回來,踟躕片刻後,終於開口。
原來,謝佑同為國子監生,原本他可以尋一個適當的時機監外歷練,爭取做官機會,可不久前一樁案子,竟讓聖人下令,給國子監改了制。
曾經往後,入仕之路主要分為兩種。
其一是修滿學業,通過學館考試,獲得科舉資格,然後同千百考生一般去競逐,高中著再經吏部考核銓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