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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原沒想到她這麼喜歡這個,忍著笑探身去取,悠悠道:「表情再虔誠些,就可以許願了。」
歲安一愣,反應過來他是笑她放酒食的動作像放河燈,眼一瞪:「那你別吃!」
謝原已撈起那新鮮的魚鱠,回她:「就吃!」
謝大郎君難得閒散,一口酒一口肉,一舉一動仿佛用戒尺衡量過,在視線里呈現成極致的風流恣意,歲安無意看了一眼,心尖像被什麼撩了一下,又在謝原發現之前垂下眼。
眼中不看他,腦中卻現他,歲安咬了咬唇,輕輕一笑。
吃飽喝足,日頭也沒那麼曬了,謝原帶著歲安繼續逛。
「附近還有個園子,球場,蹴鞠、馬球、門球樣樣俱全,還有射擊、賽馬之處,那裡時常會有些西域的馬商販馬,都是極好的品種。」
說到這,謝原想起來問:「會騎馬嗎?」然後發現歲安像在出神。
他眼神一凝,順著歲安的眼神看向前方,只見不遠處站著幾個人,因他看去,紛紛轉身離開。
謝原瞭然。
他在長安城可不是生臉,保不齊這園子裡便有熟人。
北山與謝府聯姻震動不小,歲安又不常露面,難免引人好奇,前來一觀究竟。
歲安也回過神來,她顯然一心二用聽著謝原的話,「以前會一些,但已許久不練了。」
謝原伸手握住她的手,不動聲色摸到指尖。
溫的。
大婚那日,還有進謝府那日,他牽她的手,指尖都是涼的。
岳母說,她不喜都是生人的場面,覺得不自在,他後來回想,才察覺端倪。
也不知眼下這個情景,她是否會不適。
這次輪到歲安察覺謝原出神,反問他:「怎麼了?」
謝原眼神看向她,微微一笑,俯身同她低語:「有人在偷看你。」
歲安微訝:「啊?」但轉念一想,也明白過來。
她眼珠輕轉,四下一掃,卻是一個也找不到,早跑了。
謝原低聲道:「回家嗎?」
歲安看他:「隨你。」
謝原莫名其妙:「幹嘛隨我?你想玩也是可以繼續玩的。」
歲安笑起來:「我想再逛逛。」
謝原二話不說,「那就逛。」想了想,還是說:「若你覺得不自在,我給你尋個遮面?」
「不,我不用遮面。」她想都不想就拒絕了。
謝原覺得她語氣不同,但也沒多問,隨她就是。
兩人拉著手閒逛,竟都沒說話,謝原正要開口,歲安忽道:「元一,你知道女子出門不再遮面,是從何時開始的嗎?」
這還真沒難住謝大郎君:「若說普遍,應當是自我朝起。」
自建熙帝登基以來,大周的風氣較之前朝陡然大變,尤其是女子,日常出門已不會再遮面。
而這一影響,很大的原因來自昔日曾與建熙帝並肩作戰的靖安長公主。
世間諸事,沒有不可能,更多時候,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,一個領頭的風向。
正如朝政上有什麼大膽決策,往往會探索先例,在細微中拼湊一個合理的說法,又好像昔日的靖安長公主,以女兒身同先帝並肩作戰,自然而然成為了一個先例,引領了風向,讓女子們有了更勇敢大膽的心。
同為大周子民,男子尚可以週遊四方,女子何以出個門都要遮遮掩掩?長公主還跟著聖人打仗了呢!
自然,若是出遠門,考慮到人身安危,又或是有其他顧慮,就是另一種說法了。
謝原奇道:「你人在北山,外頭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。」
歲安依著謝原,輕聲道:「是父親說的。」
謝原:「岳父?」
歲安笑起來,神情里透出神秘:「我只與你說,你不可以告訴別人。」
謝原很配合的偏頭,仿佛在說,放心,只有我聽得到。
歲安輕輕推了一下他的頭,讓他好好走路,「父親的脾氣不好,在外人看來還有些古怪,可偏是這樣一個人,談及母親往事時,竟是帶著欽慕的。無論他們有多少爭執,他始終以成為她的丈夫為榮。」
謝原心頭一動,看向歲安。
她說這話時,神情里不僅有對母親的欽佩,還有一種莫名的嚮往。
謝原挑眉:「這話說的,我也以成為你的丈夫為榮啊。」
歲安一怔,臉上拉下黑線:「你又故意捉弄我是不是。」
「怎麼是捉弄呢?」謝原一副冤死了的樣子,抬手比劃周圍:「你看,往日裡我來這樣的地方,頂多招惹個把小娘子探望,可你和我一道來這裡,男男女女爭相探望,多麼有排面,我一個人可撐不起。」
歲安撒開他的手:「還說不是捉弄我,就是捉弄我!」說完扭頭就走,可謝原看的分明,她嘴角是帶著笑的。
謝原大步追上去,試著去拉她的手:「說真的。」
歲安抬手躲,他伸手追,兩人漸行漸遠……
……
彼時,謝原尚不知道,自己大大方方帶著新婚妻子李歲安遊玩長安的事,經過一夜發酵,瞬間便傳遍各家。
這天夜裡,謝原將歲安送回府中,獨自出府去見了霍嶺。
對於謝原無端晾了自己兩日,霍嶺表現的很淡定,謝原也不和他繞彎子,開門見山:「你雖在長安,但應該還安排了人繼續守著那副畫的買賣方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