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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謝府的路上,車內安安靜靜,無人說話。
歲安兩手交握放在身前,指甲一下一下摳著,早間的疑問,此刻有了些變化。
昨夜朔月等人的確沒有叫醒她,謝原也沒有啊。
歲安近來其實睡得不大好,若謝原真的怒不可遏,但凡昨晚有一點點大動作,她都會立刻醒來。
可他只是安安靜靜睡下,沒有一點打擾她的意思。
真的只是因為生氣嗎?
歲安想了一路,思緒像一張蛛網,橫豎交織著所有線索,直至馬車停在謝府門口,謝原的聲音從外傳來,才稍稍收勢。
未免下車時等不到郎君來扶令夫人尷尬,朔月等人飛快下車,先行將歲安扶下車。
另一邊,下了馬打算去接歲安的謝原見狀,扯了扯嘴角。
罷了,她們都是跟隨歲安多年的人,自然比他更仔細周到。
來祿早已報過信,很快有人出來迎。
「大嫂!」熟悉的聲音從府門後傳來,謝寶珊一身黃白長裙,都不用人教她改口,已熱情的蹦了出來:「你們終於回來了!」
謝原把馬丟給小廝,行至歲安身邊,「你怎麼在這?」
謝寶珊「哼」了一聲,何止是她,昨夜從西苑回來,大伯母便給各院傳了話,今早大郎與長媳將從西苑歸府敬茶見長輩,讓各院莫要耽誤時辰遲來。
長媳如此背景,試問誰敢拿喬?
天剛亮時,謝寶珊就被母親從床上鏟起來穿衣洗漱了,出了院子,府中全是在為迎接長媳做準備。
「大嫂,快進去吧!」
這丫頭,改口倒是改的溜,謝原笑了一下,轉頭看向歲安,神色微怔。
她看起來不大好,察覺他看過去,又立刻鬆開表情,可那心神不定之態終究難以掩藏。
「怎麼了?身上不舒服?」謝原低聲問。
歲安迎上謝原的目光,卻問:「是要見全部長輩和姊妹嗎?」
謝原掃一眼她下腹位置,說:「理論是這樣,但若……」
一隻白嫩嫩的手伸到了面前,謝原下半句話卡在了喉頭——但若你不適,也可以在見過父母后先休息,等無礙了再去各房拜見。
他順著這隻手望向歲安,她張白生生的小臉上只傳達了一個意思:牽。
謝原笑了一下,順從的牽上她的手,可碰到的瞬間,只有熟悉的冰涼感。
昨日她出門時,他握住的也是這麼只涼手。
謝原眉梢輕挑,什麼都沒說,牽了歲安的手,溫熱的指腹在她手背與指尖輕輕搓揉升溫。
謝寶珊倏地瞪大眼睛,滿臉「這是我一個小小少女可以看的嗎」的驚喜與震驚,轉頭就往府里跑。
都出來看!
阿兄成親之後變得好膩哦!
謝原對著謝寶珊的背影搖搖頭,牽著歲安進門。
歲安落後他小半步,臉上是一閃而逝的小雀躍——主動果然是化解矛盾的利器,要多加練習,融會貫通才好。
但一想到稍後要面對的陣仗,她又笑不出來了。
……
和歲安所想的一樣,新婦入門,闔府驚動,還沒走進正堂,已聞內里笑聲不斷,皆是誇讚謝原有福氣的客氣話。
她拎拎神,隨謝原一道入內,不知誰提醒了句「來了」,堂中說話聲頓時小了,一雙雙眼睛盡往那新鮮出爐的長媳身上瞄。
不得不說,撇開出身背景,歲安的確是個美人胚子,七分俏父,一雙水汪汪的杏眸卻像極了其母。
靖安生長公主名聲霸道,少有和顏悅色之時,以至於歲安溫柔帶笑的露出酷似其母風情時,會讓人直覺受寵若驚。
「新婦向公婆敬茶。」
奴僕端來茶盞,歲安跪下,雙手捧過遞給謝父。
謝世知含笑接過,飛快飲下溫茶,立馬從身上摸出個大紅包來:「願你與元一相知相敬,白頭到老。」
歲安應聲,接過紅包遞給朔月,又換婆母。
孫氏直接打破了世俗人對婆母的刻板印象,飲茶後親自將歲安扶起,一枚更厚更沉的紅包塞進她手裡,親切又溫柔的說:「往後元一欺負你,你只管同我講,我打他!」
謝原好笑,在後面拉長調子:「母親——」
孫氏瞪他一眼——別打岔!
而後望向歲安,迅速切回親切笑臉:「聽聞你從前居北山,這謝府里短了什麼或是哪裡不習慣,你告訴母親,母親來安排。」
謝世知「嘖」了一聲,只道孩子們這兩日都勞苦,這些交代關懷不急於一時。
此話一出,其他三房終於找到了發聲機會。
最先開口的是五房全氏,也是謝寶珊的生母:「大郎媳婦兒是攤上了個絕世好婆婆,咱們謝家裡頭,唯大嫂子為人最親和;話說回來,也合該大嫂子有福氣,得了這麼個俏生生的媳婦兒!」
歲安看了眼孫氏,孫氏引薦:「這是你五嬸。」
歲安向全氏見禮:「見過五嬸嬸。」
全氏連忙擺手,恨不得也親自起來扶一把,謝寶珊的事,讓全氏很是高興一陣子,得知北山與謝府的婚事,她是最高興的。
二房的鄭氏也開口了:「就是就是,大朗媳婦兒,往後在家裡有什麼不懂的,只管來問我!」
孫氏:「這是你二嬸嬸。」
歲安再次見禮。
謝原還有兩個姑姑,早年出嫁,今日不在,在座長輩,便只剩至今獨身的六叔謝世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