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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原蹙眉:「什麼意思?」
霍嶺道,「就是除了這筆買賣古怪,便再查不出任何異常的意思。」
或者說,能站到明面上的人,都是不懼被查的。
但因為那副畫,霍嶺便多了個心思。
謝原:「你順著那副畫,找到了北山?」
霍嶺坦然承認。
事實上,他還沒來得及動手,就先被北山的好手按在了地上。
然後,他見到了靖安長公主,這老女人一句廢話都無,直接給他上刑。
謝原隱約覺得,霍嶺說到這裡時身體都不自主的顫慄,那大概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憶。
確實,那時候,霍嶺以為自己真要死了,心想死也要死個明白,終於鬆口,企圖套話。
霍嶺:「結果……」
謝原四平八穩的揭穿他:「結果,你反被套了話。」這語氣,甚至都不是問句。
霍嶺:……
長公主在聽到那副畫時,表情非常微妙。
霍嶺終於知道,北山當年重金尋畫,並非為畫本身,而是在找曾經偷盜了這幅畫的人。
而就霍嶺描述的做舊手法和用料來說,這幅假畫,極有可能是在被盜後才制出來的。
換言之,這個能制出仿品的人,很有可能與盜畫之人扯上關係。
進一步大膽假設,若真有這麼一股勢力存在,那他們也有可能勾結州官貪墨分羹,最後還逍遙法外,甚至在被人察覺時,殺人滅口。
而買賣古董字畫,確然是處理贓款的途徑之一,真貨、假貨各有玩法。
從某個角度來說,他與北山的立場竟然一致了。
謝原也明白了,那日的綁架,的的確確是霍嶺配合北山乾的。
現在想來,歲安送畫,流言四起,福女風波,竟真是環環相扣,他那時感覺到的推力,恐怕都是真的。
這一刻,謝原心中複雜又感慨。
李耀終於停下手中的事,對霍嶺道:「你的事已交代清楚,先出去吧。」
霍嶺抱拳一拜,看了謝原一眼,轉身出去。
李耀往座中一靠,兩手搭著膝蓋:「有什麼想說的?」
謝原想了想,道:「岳母曾說,昔日妖人盜取宮中財物,那副畫……莫非是宮中的?」
李耀說:「能讓殿下耗費功夫去搜查的線索,也只剩這些。」
謝原默然。
李耀忽道:「當日你與歲安被擄,的確是殿下有心試探,我替殿下向你賠個不是。」
謝原忙起身:「岳父言重,小婿並未執念此事。」
這件事,他與祖父早有猜測,最重要的是,他並不後悔娶了歲安。
李耀:「你不必遮掩,殿下早年艱苦,行事難免乖戾,你有怨也是正常,只是這與歲安無關。」
謝原:「小婿明白,小婿定會攜霍嶺徹查此事。」
李耀笑了一聲:「我怎麼覺得,你還不太明白。」
謝原一怔,抬眼看向李耀。
李耀臉上笑容淡去,嚴肅而認真:「你可有想過,若霍嶺和殿下追查的事當真撞在一起,是何等情況?」
謝原神情一凝:「那就代表,當年出逃的勢力尚未滅絕,且一直暗中經營,甚至重新與朝中官員勾結,或許……會再生亂。」
李耀點點頭,忽道:「覺得累嗎?」
謝原以為自己聽錯了:「什麼?」
李耀笑笑:「只因你娶了歲安,連帶舊日麻煩也引渡到你身上,你喜歡歲安也好,責任也好,都要去面對。但你不止是歲安的丈夫,還是謝家的支柱,未來,還會是國家的棟樑,這樣想想,會覺得累嗎?」
謝原沉默著想了想,掀唇一笑:「累。」
李耀輕輕點頭,卻又聽他說:「可做什麼不累?吃喝玩樂尚有乏時,累了便歇一歇,歇好了再繼續。更何況,那都是小婿自己認下的。」
愛也好,責任也罷,認了就做。
更何況……歲歲的情況雖叫他心疼又意外,但冥冥中,更像是一種微妙的契合,契合著他尚不願同人啟齒的心思。
李耀打量著謝原,發出一陣朗笑,他起身走到謝原面前,手掌在他肩頭拍了兩下,沉沉的力道,蓄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:「誰說今朝世家出庸才,那是他們未曾識得謝元一。」
謝原愣了愣,說不意外是假的。
這岳母和岳父跟前,談話氛圍差太多了。
「岳父謬讚,小婿愧不敢當。」
「你得當。」李耀直直看向他:「也只有你當得。」
謝原眼神微變,他在李耀深重的眼神里,窺見了些不同的期許。
「元一。」李耀開口,謝原回過神,恭敬道:「岳父請講。」
李耀看著面前的年輕人,眼中動容,沉聲道:「未來的路,或許並非坦途,但你未必是一個人獨行支撐,歲安也不當是你的負擔。」
彼時,謝原只當岳父是在告誡他,莫要將歲安視作負擔,心想她本就不是負擔,遂道:「小婿只會珍愛歲歲,此心不移。」
李耀見狀,笑了一下,沒再說什麼。
……
同一時間,北山小院裡,歲安穿過迴廊小路,來到靖安長公主的房門前。
長公主剛起沒多久,見歲安來,眉眼都帶了笑:「我還以為是在發夢。」
歲安接過佩蘭姑姑手裡的梳子替母親梳頭:「怎麼就發夢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