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頁
魯嬤嬤愣了愣:「可這是大郎君去年送給夫人的生辰賀禮……」
那雲州軟緞在長安城各布莊售賣時,相當搶手,恰逢孫氏生辰,謝原就差人去搶了幾匹。
孫氏無奈一笑:「那顏色本也不襯我,倒是弟妹,看了一眼就喜歡,也適合她。當時我就念著是大郎送的才沒捨得給,如今為了大郎媳婦,也無所謂了。送去吧。」
魯嬤嬤無奈一笑:「是。」
另一頭,鄭氏出了堂內,越走越委屈,一路奔回院子,剛坐下就哭了出來。
謝寶宜正在書房寫字,聽到下人傳話,竟絲毫不慌,淡定自若的拿過濕帕子擦擦手,仔細將指尖沾染的墨跡擦乾淨了才出去。
來到母親房中,鄭氏已哭成了個淚人。
看到謝寶宜進來,鄭氏猛吸一口氣,破口數落:「你們謝家的人沒一個有良心,鳥盡弓藏兔死狗烹!需要我的時候說我是主心骨,用完一腳踹開說我老了該享福!你們才老!」
謝寶宜穩重的遞過一張手帕:「誰說您老了?方才不是得了消息要去見大嫂嗎,怎麼這樣回來了?」
鄭氏抹了抹眼淚:「你大伯母就好了,找了個這麼厲害的兒媳婦,現在兩個人疊起來欺負我,我在這個家都快站不住了!」
謝寶宜心想,大伯母多年來和善待人,甚至能讓您跟著一道掌家,放在別家,哪個主母心這麼大?
至於那位大嫂,謝寶宜也見過,簡直是照著大伯母的性子刻出來的,一樣親切和善。
謝寶宜想像不出這兩人疊在一起欺負人是什麼樣,淡淡道:「站不住就躺著嘛。」
鄭氏瞪眼,尖細的指甲指向她:「你就跟你爹一樣,一點爭頭都沒有!還好你阿兄像我爭氣!你這樣以後去了婆家會被欺負的!不對,你根本嫁不出去!」
謝寶宜面色平和,又於平和中透出些躺平的麻木:「那便不嫁了。」
「你……」就在鄭氏再次覺得自己要氣死在這個家時,奴人忽然來通報,大郎君夫人在院外求見。
鄭氏一愣,連忙去到妝檯前抹臉整妝:「讓她稍候,我馬上出去。」
謝寶宜被叫過去幫忙,熟練的拿起水粉幫母親掩蓋淚痕,忽道:「照您說,大嫂想從您手裡奪權,不會是來耀武揚威的吧。」
「她敢!」鄭氏背脊一直,眉眼間透出些厲色來,手中的水粉盒重重一放,抬手提了提衣領:「為娘便叫你瞧瞧,什麼叫『薑還是老的辣』。」
鄭氏成功抹去哭唧唧的臉,換上了對外時慣常示人的精明熱情,抬頭挺胸走了出去,謝寶宜目送母親的背影,腦子裡只有她惡狠狠那句——你們才老!
鄭氏一路衝出來,心裡說不氣是假的。
她甚至暗下決心,若大郎這新婦是個佛口蛇心表面良善,實則同她母親一樣霸道的毒女子,她必不會叫她順利辦成這個家宴。
自己好歹掌家多年,什麼細膩門道都清清楚楚,想動手腳太容易了!
一出門,鄭氏便迎上一張笑容甜美的臉,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,鄭氏的氣勢瞬間壓了半截:「大郎媳婦找我有事?」
歲安微微側身,朔月與阿松上前,奉上手中禮物。
歲安:「進門匆匆一面後,一直未能正式拜會諸位叔伯嬸嬸,都是些薄禮,還請嬸嬸笑納。」
鄭氏一愣,飛快掃了眼,都是好東西。
「這、這太客氣了。」
歲安卻道:「嬸嬸太客氣了,比起歲安要勞煩嬸嬸的事,這些都不算什麼。」
鄭氏聽出話中深意,當即來了精神,請歲安往院中走:「這是什麼話,見你第一日我便說了,往後在府中有什麼事,你都可以同我講!」
兩人行至偏僻處,歲安譴退侍婢,與鄭氏單獨說話。
「我自進門起便知,二嬸嬸多年來一直幫著母親掌家,十分辛勞,卻也能幹得人心。想來嬸嬸多少聽說過,我在北山長大,並無同胞兄妹、叔父嬸嬸這樣的長輩相伴,所以,我其實不太懂那些細膩的家常禮數。」
這個家常就用的很妙。
歲安的親眷,除了靖安長公主和李駙馬,便是聖人太子一家了。
想也知道,這能家常嗎?
鄭氏一顆心升騰起來;「你、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歲安赧然一笑:「二嬸嬸是自家長輩,歲安便不隱瞞了。我初入門,難免想要表現一番,所以今日才大膽攬下家宴,但其實,我心裡頭虛得很,這才有個不情之請。」
「不情之請」四個字,成功的點亮了鄭氏的目光:「你說。」
歲安像是真的很難以啟齒,話音都小了:「我想請二嬸嬸在這次家宴中替我把關。大事小事,可能還是得由二嬸嬸來決定,但最後還是由我……」
鄭氏恍然,明白了。
這小丫頭,是想請她坐鎮中軍帳,幫著她把事情幹了,到頭來,再把功勞都添她面兒上,叫人以為是她做的。
這——
「這有什麼難的!」鄭氏一拍大腿:「我當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呢,這是我做嬸嬸應該做的呀!」
歲安眸子一亮:「嬸嬸答應了?」
鄭氏一拍胸脯:「包在我身上!」她沖歲安擠了擠眼,仿佛與她立下了彼此才懂的小秘密,平添一份親密:「放心,我定會安排的毫無痕跡,叫府里府外的人都瞧瞧咱們大郎的媳婦兒有多能幹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