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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歲安表姐也來了。」
夫妻二人轉頭看去,就見魏楚環輕挽蕭弈笑盈盈走來:「今日是姐夫榮升之喜,阿羿特地設了宴席為他慶賀,本也想請表姐來的,可表姐一向不喜歡這種喧鬧的場合,這才作罷,想不到……」她頓了頓,微含深意:「表姐還是來了。」
蕭弈已經一改方才姿態,沖二人含笑點頭,是的是的,就是這樣。
謝原看向歲安。
她今日是稍微打扮過的,同魏楚環站在一起亦不輸貴氣,只是性子一如既往,正笑著應道:「不請自來,還請見諒。」
魏楚環語氣一揚:「怎麼能說是不請自來呢。表姐能來,只有蓬蓽生輝,快請。」
幾句話功夫,魏楚環已占了主場,仿佛今日這局是她設的一般。
歲安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看向謝原,謝原笑了笑:「隨你。」
看出歲安剛來就有去意,魏楚環又道:「樓上尚有賓客等候,表姐就算無意參宴,也不至於面都不露就直接將姐夫帶走吧,說不清的,還以為表姐不喜外人宴請姐夫,往後可就沒人敢邀了。」
謝原覺得這初雲縣主也頗有意思。
她方才針鋒相對殺來時,也沒見有多為蕭弈日後逢場作戲的機會考慮,分明是奔著徹底扼殺的目的來的,如今對著歲安,竟說著反話。
這要麼是在唬她,要麼……
謝原看向歲安,卻意外撞上她的目光,不由心頭一動,直覺她是在觀察他的態度。
要麼,是在激她。
和之前每一次見面一樣,魏楚環都在激她。
謝原收斂神色,換上一副疲憊之態,捏了捏歲安的手,語調低沉拉長:「我有些累了。」
他一表態,歲安的思路就通了,她看了一眼對面的夫妻,與謝原打起商量:「環娘說得對,世子是為你設宴慶賀,若此刻直接離開,似乎有些失禮……」
「歲歲做主就好。」謝原完全進入狀態,似模似樣的揉了揉太陽穴,仿佛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無,情態里全是「還好你來了,我快不行了」的慶幸。
歲安見狀,身體微不可察的往他身邊靠了靠,又握緊他的手,仿佛將自己小小的身板拿來給他作靠。
謝原察覺,在心中偷笑,輕輕掀眼,見歲安眸中含笑看向魏楚環:「的確不該就這麼走,但夫君今日身體不適,也的確不好久留。」
「那就淺飲幾盞。」魏楚環眼神直勾勾的,「露個面,兩句話,三盞酒,這可以了吧?」
歲安默了默,笑道,「那好,就小坐片刻。」說完又看謝原一眼,含著無聲的示意——可以嗎?
謝原回握住她的手,溫熱軟滑,他微笑道:「夫人請吧。」
歲安抿唇,梨渦輕陷,「嗯。」
一行人又回到二樓,魏楚環招來奴僕吩咐幾句,很快,客人們匯聚一堂,亂七八糟的歌姬伶人全都退去,蕭弈攜妻入主座,奉謝原與歲安為上賓,其餘客人男女分席作陪。
蕭弈有幾個同僚喝高了,但又沒完全喝高,至少察覺了眼前的氛圍儼然不同,激靈間紛紛望向今日的主謀蕭世子——什、什麼意思呢這是?
蕭弈目不斜視,仿佛在身邊豎起了一層屏障,格擋了所有外界的目光。
倒是魏楚環,入座後掃了眼蕭弈的賓客,一個個酒氣衝天,冷笑一聲:「喝的很開心啊。」
蕭弈聽見了,低聲道:「你聞我身上有半分酒氣沒?」
他本事打著灌了謝原就抽身而退,放他在這和這群人大放情懷盡情荒唐的,沒想到謝原竟是個有定力的,軟硬不吃,油鹽不進,也不碰那加了料的酒,讓蕭弈一度懷疑他是不給自己面子。
至於謝原,他重新入座就發現剛才那些酒水已經全部換掉,連被他倒空了茶的茶壺都被拿走了。
剛才還是猜測的一些事,已然在心中落實。
蕭弈今日,是真要搞他啊。
可這是為何?
他與蕭弈毫無過節,難道只是因為,同樣作為皇室女婿,他的提拔更勝過蕭弈?
若蕭弈是這麼一個心胸狹隘不擇手段之人,魏楚環此刻還幫他遮掩行徑,究竟是一丘之貉,還是另有原因?
謝原能察覺,蕭弈自然也看出來了。
他心情有些複雜,既為魏楚環的體貼庇護窩心,又為她心中那份彆扭的感情感到好笑。
根據謝原的經驗,魏楚環這會兒緩過勁兒來了,大抵又要開始針對歲安。
但這次,他竟想錯了,魏楚環的目光直接掃過歲安,先落在了那幾個喝高的年輕官員身上,與身邊的蕭弈低語幾句,魏楚環忽然揚聲:「幾位郎君是喝高了不成?」
被魏楚環點名的幾人極力睜大眼睛,但酒勁還是令他們暈暈乎乎,「這……這是……」
魏楚環微微一笑:「這宴席還未開,酒菜尚未齊,人先喝過了可不行啊。」
下一刻,魏楚環直接喚來近仆,後面還跟兩個帶刀護衛。
「將幾位喝高了的郎君帶出去,醒醒酒。」
最後三個字,魏楚環咬的意味深長,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,以至於那幾人先後一愣,都來不及張口辯駁什麼,就被架小雞一般架了出去。
這般宴客,實在霸道,過了今夜必定要瘋傳一陣。
但魏楚環無畏無懼,反倒對著剩下尚且清醒的人緩緩道:「我父王十四歲便上戰場,跟著當今聖人從大周水深火熱的境地里殺出一條血路,直至聖人登基,欽點父王鎮守北域,至今為止,二十有六載!二十六載歲月,本縣主從未見過父王有過此類應酬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