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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正他一直以來,只希望父母能活得順遂如意,平平安安,若北山能成為父親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之外一抹樂趣,他願意成全。
沒多久,歲安便梳洗好出來,去給父親母親道了別。
離開時,靖安長公主和李耀親自將他們送到山門前,謝原漫不經心掃了一圈,竟然沒有看到商辭。
他勾勾唇角,收回目光。
本就不在意的人,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。
夜色將合未合,清冷的山邊,古木靜靜佇立,打下一片陰影,籠罩在樹下大石上的人。
商辭靜靜坐著,眼眸里迎著山門方向的點點火光,眼神深不見底。
他抬起頭,看向遮頂的古木,忽然想起了認識歲安那年。
那年,她才十歲。
尋常少女在這個年紀,要麼還揪著頭髮背書寫字,要麼愁眉苦臉的跟著教習姑姑學禮儀斂心性。
可她到十歲時,已讀書百卷,出口成章,許多年長她好幾歲的師兄才剛剛學習的文章,她張口已能背誦。
明明身子都還沒長開,可舉手投足儼然已具其母風範,開朗大方,愛鬧愛笑,她走到哪裡,仿佛就有一束光芒追到哪裡,一併追在後頭的,還有她的弟弟妹妹。
她似乎天生就擅長打動人心,誰都喜歡與她親近,與她信任。
他也不例外。
那年,他也才十五歲,最叛逆孤傲的年紀,一個人從江南走到長安,經受了許多欺騙與欺負。
然後,他走到了北山,沒有引薦,沒有門路,只能硬生生跪著,求一個機會。
但這對北山來說並不稀奇。
這世上有太多太多出身不好的人,懷有同樣的抱負。
那時的他也並不知,連跪山門,自己都沒搶到先機。
但他更沒想到,先等來的不是李耀,而是一個梳著花苞頭的少女。
她自叢中探出頭來,提著裙擺蹬蹬蹬跑過來,沒走兩步,禁衛便從天而降,隔在他與她之間,她見慣不怪,他卻實實在在被嚇到了。
白嫩的小手撥開格擋的禁衛,精緻明媚的笑臉重現眼前,她走到他跟前蹲下,繡著精緻芍藥花紋的裙擺在腳邊堆疊,可愛又乖巧。
她問:「哥哥,你也是來拜師的嗎?」
他雖年輕,但也看得出她身份不一般,興許是哪家貴女。
可他也不敢貿然搭訕,這一路的遭遇,讓他對陌生人有天然的防備戒心。
他輕輕點頭,眼神還在觀察她。
她偏偏頭,小眉頭一皺:「可是,有好多哥哥姐姐都要來拜師,山長只有一雙手,一雙眼,哪裡看得過來,選的過來呢?」
他聞言,心頭髮涼,然下一刻,她倏地笑起來:「不如這樣,我來考你,若你通過,就可以進山拜師!」
他覺得荒謬又可笑,這個不知哪裡蹦出來的小丫頭,簡直滿口胡說八道。
「這位小娘子,我誠心拜師,還請你不要戲耍我。」
她一聽,竟瞪了眼睛,站起身來,霍的自周身拉開十丈氣勢:「你是說我在騙你咯!」
她隨手一指,點了個禁衛:「你告訴他,我是誰!」
禁衛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位小祖宗的日常把戲,嘆了口氣,告知了她的身份。
當時,他心頭猛震,一瞬間起了很多很多的心思,可這些心思,一樣也沒來得及用上。
因為她又開始了。
「小哥哥,你應是不應,好歹給個準話呀!」
他按住心中震驚,鎮定點頭:「若娘子說話算數,我應。」
「當然算數!」
於是一拍即合。
她也不嫌地上髒,盤腿便在面前坐下,而他還跪著,她讓他歇歇,他無動於衷。
那時的她畢竟才十歲,談不上什麼時事政務,所以多是考問背誦與大義理解。
一開始她考背誦,他對答如流。
即便趕路,他也從不荒廢學業,走在路上都在默誦詩賦文章。
不得不說,她考的並不簡單,多是佶屈聱牙的篇幅,可他都背答出來了。
本以為算是過關,不料這小小少女忽然翻臉,嚯的起身,氣呼呼跺腳,指著他嚷:「你都會了,還來拜什麼師!」
他的臉色瞬間就沉下來。
高門大族,養出些刁鑽貴女一點也不奇怪。
這小娘子大約覺得自己讀了幾本書,便可以在他面前逞威風,連選題都故意選了難的文章,本想叫他知難而退,卻沒想他都答上來。
心中的自尊與驕傲開始作祟,他冷著臉應道:「是小娘子說,只要我答上來,便可以進山門拜師。」
她非但不認,還胡亂指引:「你傻不傻!你都會了,誰還要收你當徒弟,你不會才有拜師的理由呀!」
他心中生了些厭棄惱怒,也不想再被這種千金小姐當猴耍:「小娘子若不能踐行諾言,還請不要妨礙我。」
她抿著唇盯著他半晌,忽然哼了一聲: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!接下來我考你,只有你被我考住了才能進入北山!」
他已有些煩她。
可他也知道,這裡是北山,若她真是山長女兒,他和她對著幹才是不明智。
是以不贊成也不反對,只是在少女再次發問時,堅持回答。
可是,這次的題目有些難了,不是考背誦,而是考大義。
有些是他讀過,但理解上也有些難度,有些甚至是沒讀過的,只能硬著頭皮去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