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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身藥酒味,不用看都知道是誰。
「不介意藥酒下飯吧。」張驍主動開口。
謝佑咽下口中食物才開口:「我說介意你就走嗎?」
又來了!
剎那間,周圍走動的人動作都跟著放慢,耳朵豎起,全神貫注的盯著這頭。
張驍冷笑一下:「這麼霸道嗎?你坐了,別人就不許坐?」
謝佑直接垂眼繼續吃:「隨你,我只是不喜歡藥酒味,太沖。」
張驍眉頭再次緊皺,無聲的觀察著謝佑。
他並不心虛,更不懼怕與自己對上,淡定之中,甚至藏了幾分鄙夷。
他為什麼鄙夷?憑什麼!?
這個發現讓張驍有些惱火,難道謝佑覺得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傷了來誣陷他,由此鄙夷?
太可笑了。
此後,兩人再無一句交談,張驍臉上有傷,咀嚼會扯動傷處生疼,便吃的慢了些。
謝佑先吃完,沒有打招呼的必要,他直接起身放盤走了出去。
但其實,離開之前,他悄悄瞥了一眼張驍,對方果然加快了速度吃,可他吃起來又疼,便忍著疼快快的吃。
謝佑目光動了動,又很快收回,大步走向教舍。
他想,大嫂是對的。
如果張驍真的是被人暗算,那他懷疑自己,其實很合理。
他一個寒門士子,無門無路,只有一個寡母為他喊冤,又有多少無奈?
誠然,此事會傳的這麼快,多少有人暗中推波助瀾。
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真的只有惡意的推波助瀾,沒有真正的正義之聲嗎?
當無權無勢的人受到迫害,還能發出聲音,還有人能站出來為他說話,其實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,這是國家活著的希望,不能因為他涉事其中,且站在了劣勢的一方,就無視這種聲音存在的必要。
他想要進入朝堂,穩固家族,這並沒有錯,有小家才有大家。
可是,小家只是開始,他的抱負所向,終究是要造福百姓,讓所有似張生這般的弱勢者在這片國土上安安穩穩的活下來,平平順順的走下去,令百姓安居,助國運不衰,方為國之棟樑。
到這一刻,謝佑再回頭來看,忽然明白了。
這麼一件沒憑沒據的事情,未必能給他的仕途抹黑,給他的人生融入污點。
他自己敗在了這件事上,鑽著牛角尖走不出來,才是自斷仕途,塗污人生。
至於張驍本人,也是在一次次試探他罷了。
謝佑大步走向學舍,嘴角微微揚起。
可惜,這次要讓你失望了。
接下來,謝佑的表現越發自如。
他充分表現出了該幹嘛幹嘛,穩穩捏住了自己一貫的節奏,他有多憤怒,就有多勤奮,他有多委屈,就有多冷靜,情緒的相互轉化間,謝家一郎所表現出的淡定姿態,被所有人看在了眼裡。
直至下午的課上,面對一篇新學的、略微晦澀的文章,好幾個學生都背的磕磕絆絆,理解的膚淺不用心,而謝佑卻能熟練背出,引經據典的分析理解,引老師大加讚揚時,眾人終於醒悟——
謝一郎根本沒有受到半點影響,反倒是他們,看熱鬧的看熱鬧,打聽消息的打聽消息,心思全飛了!
人家張驍背不出說不透,好歹是因為受了傷,他們一個個沒傷沒損的,直接被謝佑甩了兩條街。
在老師激動的誇讚中,謝佑快要壓不住嘴角了。
【學中議論紛紛,換個角度看,也沒有不好呀。他們都分心了,你正好化悲憤為專注,借這個機會將他們狠狠甩在身後!一騎絕塵!】
這就是一騎絕塵的滋味嗎。
這也……太爽了吧!
這一刻,謝佑甚至希望大家不要停下來。
繼續講啊,繼續聊啊,千萬不要讓學業耽誤了你們說三道四的勁頭!
微妙的氣氛中,張驍盯著面前的文章,一雙手緊緊握拳,懊惱又不服。
終於,散學時,張驍堵住了謝佑去路,兩人狹路相逢。
「這次的事,就這麼算了。」
張驍一開口,謝佑心裡先「呸」了一聲,然後露出疑惑的表情:「算了?」
張驍不想跟他廢話:「謝佑,不止是你,我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,我比所有人都強。這次的事情,是你也好,不是你也好,我都不追究了。我也相信這世上有天理公道,行惡之人必有報應。」
周圍有人路過,有的人駐足偷聽偷看,但也有人一改姿態,頭不回的離開。
他們來這裡,不是來聽八卦說笑話的。
學業繁重,誰也輸不起。
謝佑聞言,擰著眉頭思考了一下,忽然笑了。
他笑的輕揚恣意,像是聽了個笑話:「與我何干?」
張驍瞳孔輕震,怎麼都想不到,謝佑會是這個反應。
而此時此刻,站在張驍面前的謝佑,確然與從前不同。
他負手而立,身姿挺拔修長。
「張驍,即便重新回到當日,我一樣會質疑你的成績。不是只有你的抱負才珍貴偉岸。你是要繼續攛掇旁人攻擊污衊我也好,是要作出大度姿態釋然也好,和我有什麼關係呢?我的目標,我的抱負,從來與你無關。」
張驍沉聲道:「這就是你的回應?」
「是。」謝佑無比坦蕩:「這是我的回應,但我的回應,絕不止這些。張驍,你們不是常常喜歡聚在一起議論我們嗎?若你們真的這麼好奇,那我不妨讓你們看看我們這樣出身的人真正的姿態,也省的你們一知半解,便斷章取義,說出去平白讓人笑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