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頁
謝原回神,只見手裡的書都捏出了褶,他輕咳一聲,起身後順手把書放到一邊,「那我去了。」
歲安聲若蚊蠅:「嗯。」
謝原一走,歲安立馬上了床。
床都已鋪好,被子也依照時令換了輕薄的冰絲鍛被,同樣是大紅喜色,繡紋寓意美滿。
若沒有西苑賜婚,這裡才是他們正經的婚房。
趁著謝原沒有回來,歲安赤腳下床,先灌了一口涼水拼命漱口,漱到第三口才喝下,接著又低頭嗅了嗅身上,確定沒有奇怪的味道,再用手指隨意梳了梳頭,這才坐回去。
緊張,還是緊張。
明明房間寬敞通風,她卻覺得雙頰滾燙,不像等圓房,更像在等行刑。
等會,謝原若要開始,她是不是躺好就可以了?
其實那日,環娘還說了一件事——新婚夜的合衾酒,多會放些助興的東西。
否則,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婚約,從定親到成親,一雙男女能有多親近熟悉?更別提那些心有所屬,分著心思走進新房的。
若無點意亂情迷的東西推波助瀾,將事情辦的生澀乾巴,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收斂和勉強,就等於在這段婚事最初劈了一道口子。
眼下,歲安肯定是弄不到推波助瀾的利器的,她從坐著到躺著,從躺著到側著,越發擔心自己會成為生澀乾巴的那一個。
擔憂上升至頂峰之際,謝原披著一身水汽歸來。
他散了發行至床邊,盯著床上的人笑了一下,「怎麼還沒睡?」
歲安一愣,從這話中聽出端倪。
她應該睡了嗎?
謝原記著她的月事,也沒想別的,掀開被角躺了上去,想了想,低聲囑咐了一句:「早些休息,明日帶你出去玩。」
歲安眼看著謝原在身邊躺下,自此再無動靜,一顆心如墜深淵的同時,今早的另一抹疑慮重新攀升。
謝原昨夜,也沒有叫醒她啊。
比起朔月等人不知分寸,任由她睡過去,謝原這個夫君不許人打擾她,安靜的在她身邊睡去的說法顯然更靠譜一些。
白日裡,他們相處融洽,謝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帶著脾氣的樣子。
到夜裡,她沒有睡,早早沐浴更衣在這裡等他,若他有意,隨時可以補上。
可他並沒有。
所以,是他不願與她圓房?
得到這個結論,歲安愣了好半天,腦子裡一直在想,為什麼?
她覺得,自己今日想不出個由頭來,怕是會睡不著覺。
電光火石間,歲安還真想到一件事——
那日她與謝原被歹人擄走,她曾為拖延時間裝病,此事完全沒有與謝原通過氣,可他在看到她的可怖病態時,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是……
這一瞬間,歲安覺得一股火氣直衝靈台,恨不得立刻坐起來,抓著謝原一通質問。
但下一刻,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羞憤大於理智。
昔日舊憶湧上心頭,歲安猛地抓住胸前的被褥,忍住了在酸澀中漸漸上涌的淚意。
她曾同自己說過,不在夜裡胡思亂想,不在夜裡下任何決定,絕不衝動行事。
是了,先好好睡一覺,待到明日,先找朔月問清昨日的情形,確定是否為謝原阻攔,得到確切說法後,再捏著這些去問他。
可黑夜是個很可怕的東西,負面的想法一旦冒出,便會瘋狂滋生。
謝原不碰她,是以為她身有隱疾?
別說此事子虛烏有,即便她真的身有隱疾,而他早就知道此事,為何還要應下婚事?
他應下了婚事,娶了一個以為患有隱疾的妻子,就打算以隻字不提矇混過關的冷漠態度來作夫妻相處之道?
歲安雙手拽在胸口,一直努力隱忍,可是同床共枕的兩個人,所有的小動靜都在安靜的夜裡被放大,更別提謝原有功夫在身,更是敏銳。
察覺不對時,謝原側過頭:「歲歲?」
歲安一驚,直接側過身背對他,可那異常的呼氣頻率並沒逃過謝原的耳朵,他撐起身子湊過去:「是不是不舒服?」
你才不舒服!
這一刻,歲安竟有些繃不住,破罐破摔了:「謝元一,你……」
聲音直接帶了哭腔。
謝原二話不說,起身去外間重新點燈,等房中復亮,他攜了卷手帕上塌,屈膝坐著,撈起被中的人靠在自己懷裡:「到底怎麼了?說話!」
房間亮了,淚眼暴露了,昏黃的燈光映在歲安可憐兮兮的小臉上,謝原說不出的心堵,他讓自己冷靜下來,問:「有事就說出來,是不是想家?」
歲安盯著謝原,終於開口:「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。」
謝原果斷道:「問。」別哭就行。
借著燈光,歲安第一次看到謝原這麼凝重的樣子。
她深吸一口氣,暗暗告訴自己,莫急,莫慌,倘若真如她設想,他便是將臉拉成閻羅王,也是不占理的那個混帳。
「那日我們被歹人擄走,在小黑屋的事情,你還記得嗎?」
謝原完全沒搞清楚她的思路,只能順著點頭:「記得。」
記得,那就好!
歲安鼓起氣勢,一雙兔子眼盯住他:「那你告訴我,什麼叫李歲安身患隱疾!」
霎時間,一向被贊敏捷聰慧的謝家大郎,思緒咔的一下,卡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