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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安:「我也隨便一問。」
謝原抿唇, 好得很。
他也不用她伺候更衣了, 彎腰將她往肩上一扛,大步走向床榻, 駕輕就熟的扔了上去。
歲安砸進軟軟的被褥里,剛要掙扎著起身,謝原已壓了上來, 手束手,腿抵腿,身體之間沒有了距離,微笑的表情和情緒也沒了藏匿的機會。
歲安撲哧笑開, 謝原竟被她笑得一陣赧然。
「還笑。」
短短兩個字,蘊含的不悅已經十分明顯。
歲安識時務的收住笑,卻忍不住道:「你這醋吃的莫名其妙,還不許人笑嗎?」
謝原一噎,竟連解釋都欠奉。
歲安心知這種事玩笑打趣幾句是情趣,但遮掩不說清就會成為誤會,見謝原不語,以為他還沒轉過彎來,遂道:「我與祝郎的確是幼時相識,但也就是些兒時情誼……」
說到這裡,歲安暗暗揶揄:「我們既沒有互換什麼信物,更不曾考慮過尋常友人之外的關係,況且當年我們也是許多朋友玩在一起,大家都知道。」
最後五個字,歲安咬的意味非常,謝原就是想不明白都不行。
早知今日會被她類比調侃,他當年就該在幾個友人起鬨盧二娘的事時就及時制止,沒了這個開頭,自然也沒了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。
謝原沉默片刻,忽然翻身下去,兩手交疊墊在腦後,直接閉眼:「我說不過你。」
歲安側首,目光划過他挺拔的鼻樑,瞄過精緻的下頜線,忽然翻身,反壓了上去:「嘿!」
謝原閉著眼,順勢收臂抱住。
歲安用手輕輕撥他眼皮讓他睜眼,謝原失笑,捉住她的手拿開,緩緩睜眼,無奈笑道:「忙了許久,真的有些累了,睡覺好不好?」
歲安愣了愣。
明明前一件事還沒說清,怎麼就開始喊困睡覺了?
但謝原並不像是在撒謊。
離得近了,歲安都能清楚的看到謝原眼中的紅絲。
在島上時,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緊張防備,他也一樣,更別說還打了那麼多架。
可她好歹狠狠地補了一覺,他卻是一刻不鬆懈的熬到現在。
歲安心裡不安,還是問了句:「真的沒事?」
謝原摟著她的腰,笑著嘆了口氣,耐心道:「我哪有那麼無聊,睡了好不好?累死了。」
他的語氣依舊溫和,臉上的笑容也不見異樣,可歲安就是感覺不對。
是那種沒有把話說明白說透,不大痛快的感覺。
可是,看著謝原的疲態,歲安又沒法一口咬定他是藉故搪塞,默了片刻,她坐起來,拍了拍謝原:「要睡就好好睡,去換衣裳。」
這又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,換了衣裳的確睡得更舒服,謝原慢吞吞坐起來,「遵命。」
他自己換了衣裳,出來時,歲安遞給他一個剛剛擰好的熱巾,「剛從外頭回來,稍微擦擦再睡。」
謝原一手接過巾子,另一手將歲安撈到跟前,俯首在她額頭親了一下,音色困懶低沉:「多謝歲歲。」
一個小小的吻,像是在為前一刻沒說明白的事表態。
歲安抿唇一笑:「夫妻之間有什麼好謝的,擦完趕緊睡吧。」
謝原點頭:「你先睡吧,我馬上來。」
歲安輕輕應了一聲,回去睡下。
謝原走到盆架前,動作輕緩的搓洗手巾簡單擦洗,餘光里的人已回去躺下,謝原這才停頓下來,側首看了眼床的方向。
他剛才收話收的生硬,以她的細膩敏銳,不可能沒察覺。
可是繼續說下去,他該如何說?
做了這麼久的夫妻,他當然相信自己的妻子有分寸懂禮數,不可能和祝維流有什麼。
讓他心中憋悶在意的,本也不是她閒來無事和朋友的耍趣敘舊。
謝原兩手撐在盆邊,腦子裡走馬觀花的將與歲安成婚後的種種過了一遍。
自成婚以來,他們都在認真的經營這段夫妻關係,一點點去積累動心和愛意。
可人心中的感情,永遠沒法用戒尺丈量分配,它會在某一個瞬間濃厚或淡漠,灼熱或涼徹。
在壽州城偶遇,一路走來相互陪伴配合應對所有疑難;在島上,他將她推開獨自去應對馬堯,她卻當機立斷在島上放了一把火直接開戰,還有回程的船上,她安靜的睡顏。
個中種種,獨自回味時,她在心裡的模子變得越來越鮮明光彩,刻骨銘心,讓他不再滿足於慢慢去了解她,有生以來,他第一次有這種渴望想要去了解和保護一個人。
私心裡,他想成為理解,支持,甚至能推動她做每一個重要決定的角色。
今夜的事,謝原介意的並不是她與久別重逢的友人說笑嬉鬧,而是他忽然發現,當他開始打算做一件事時,已經有人先於他,且做得足夠好。
所以,當他看到歲安對祝維流的話倍感動容的模樣,便再難前進半分。
有點酸,還有點不甘心。
而這些,恰是謝原作為男人,不想和歲安坦白的部分。
或者說,不是現在。
而是等到他終於成為想要成為的那種存在,再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,輕描淡寫的告訴她——還記得那會兒嗎?
簡單擦完,謝原重新睡下。
歲安還沒睡著,她睜著一雙眼盯著帳頂,琢磨著謝原到底怎麼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