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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了房門鑰匙,玉藻照舊帶人檢查房間,商辭則陪著歲安坐在外間吃茶小憩。
他心有所思,眼神一下下瞟向歲安,歲安想當不知道都難。
「師兄有話不妨直說。」
她主動問了,商辭頓時就忍不住了:「方才在城門口,你說你已有……有孕?」
歲安眉眼輕斂,笑道:「那個呀,我信口胡說的。」
「胡、胡說的?」商辭下意識的鬆了口氣,心裡也不堵了。
下一刻又有些生氣:「你怎麼能拿這種事胡說?太沒有分寸了。」
歲安轉著手中的茶盞,不說話了。
商辭意識到自己剛才語氣重了,忙道:「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,可是你……」
剛巧這時,萬柔回來了,迫不及待的向歲安匯報。
那兩個娘子已經被送到官府,經查驗,她們的路引和身份都沒有問題,是經人介紹,從壽州的潞縣過來做工的。
兩人從小干粗活,練了一身好力氣,聽說那工活除了辛苦累人再無其他,賺得的錢至少能保家中衣食無憂,揣著防身的傢伙就上路了。
也因為過於警惕,偷錢的小賊剛伸手就被發現了,沒想到對方還有同夥,她們都不敢想像自己當時要是被拽走,眼下是個什麼情況。
所以,兩人對萬柔感恩戴德,堅持問了萬柔的姓名和家門位置,似乎打算等以後賺夠了錢,有能力了,再來回報。
救下兩人之前,萬柔就憑自己的經驗猜測過情況,如今事實和她猜測的無二,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得意,仿佛證明了自己的能力,又有些渴望被肯定和讚賞。
歲安笑起來:「多虧阿柔你細心,這兩位娘子的感恩,你受得住。」
商辭得知是萬柔先招惹這事,眼神一沉,「出門在外,一切都當以夫人的安危為先,萬娘子既有些江湖經驗,理當以規避麻煩為主,而不是主動招惹。你可知今日在城門口那一鬧,多麼引人注意。」
「可我不覺得這是麻煩。」歲安放下茶盞,柔聲清淺:「我聽說,同樣是家裡的孩子被人牙子拐走,若拐走的是個小郎君,家中必定翻天覆地,報官找人。」
「但若是女娘不見了,家中多半會先隱瞞消息,暗中尋找,確定人真的丟了,往往會放棄尋找。因為人找回來,清白也沒了。」
「同樣的道理,一個尚在襁褓,給絕戶繼承香火的男嬰,都比正值妙齡,賣去傳宗接代的娘子更值錢。」
「她們既已到了背井離鄉外出務工的地步,想來已是艱難至極,顧不上清名了。我知道出門在外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,但對我來說,幫不幫忙,更看願或不願,而非能或不能。我與她們相比,僅僅只是投了個好胎,若易地而處,我也會希望有人能出手相助。」
歲安每多說一句,商辭的臉色便更僵硬幾分。
「安娘……」
「這些是師兄教過我的道理,如今我想明白了,怎得輪到師兄想不明白了呢?」
商辭唇線緊抿,抬眼看向歲安。
她仍是那副最常見的乖巧模樣,帶著淺淺的笑,用最平和額語氣,嗓音柔軟動聽。
可當她說給有心人聽時,話中冷暖,親疏遠近,告誡還是權威,都清楚明白的落在心裡。
都說路途之中最易生矛盾,但一路上,歲安聽話懂事,不惹麻煩,不任性貪玩,更不會滿眼新奇的去隨意走動暴露行蹤。
看著她乖順的接受自己的安排,商辭不免覺得受用,因為這是他給她的庇護。
可直到這一刻,他才覺得自己此前的自滿與得意,有多麼可笑。
無事時,她自是乖巧順從,一旦有所決意與行動,他根本攔不住,勸不了,甚至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。
他可以彌補過錯,改變自己,唯獨不能否認曾經做過的事和造成的傷害。
而歲安那副溫和順從的殼子下,是一顆記著過往傷痛,掌控不了的心。
商辭很快便離開了。
他離開後,玉藻的房間檢查好了。
「夫人,房中一切正常。」
歲安盯著面前的空盞,挑了挑眉:「哪裡正常了?」
玉藻一愣,檢查過了,沒問題啊。
歲安眼神一凝,她甚至沒有支開萬柔,直接道:「傳我的命令,準備動手。」
……
魏詩云這一路可沒閒著,有了八月典這個線索,加上途中遇見的商賈越來越多,她便開始派人在這些人中打探消息,得知了壽州的商會所在。
壽州是轉運重鎮之一,這個壽州商會屬於大商領頭自發組建,州官為便於管理地方商市,也就由著他們經營了。
八月典的事,商會說不定知道些什麼。
商辭前四州括戶已穩步運行,眼下正是新一輪地域勘察,魏詩云是知道的,所以他一路同行也沒什麼毛病。
況且,對魏詩云來說,有商辭一路頂著括戶使的身份出面與州官交涉,能給她的行動帶來許多便利。
「你來得正好!」魏詩云跟商辭說了商會的事情,然後說了打算。
她現在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喬裝自己,便於接近商會打聽八月典。
這一點,商辭倒是沒有異議,只是忽然道:「縣主可有發現,這裡比之前下榻的地方都嘈雜。」
魏詩云:「當然發現了,這些人,可能是受了新政影響忙著結了手裡的商單,也可能……」她壓低聲音:「就是衝著八月典來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