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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二是於監內晉升考試,進入更高層的學堂,修滿一年學分,通過者才能得監外歷練機會,最少半年,半年之後,還要再由吏部考核,守選。
歲安聽完,和聲道:「若是如此,第二種或許更好。」
謝佑看向歲安。
歲安:「若經科舉入仕,順利得釋褐官,必定受年資限制。若是第二種,雖同樣經考核銓選,但你已有資歷,起步會比第一種的釋褐官要更高。」
謝佑忽然握拳:「大嫂所言,我豈會沒有權衡,可無論是哪種,都非一日之功,少則一年半載,多則三年五載,我哪有那麼多功夫可以浪費!」
青年陡然激昂的語氣讓歲安微微一愣,謝佑也反應過來,連忙收斂:「衝撞大嫂,實在不該。」
歲安眸光微斂,手中握著披帛,輕輕抽動:「無妨。」
頓了頓,她問:「凡事欲速則不達,何以如此著急呢?」
謝佑按住情緒,苦笑一下:「道理沒錯,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允許我多耽誤半刻。」
「不知嫂嫂是否聽說過府中情況,昔日,謝氏風光無限人才輩出,如今卻繼力不足。雖有祖父位極人臣,在朝中獨當一面,可三台之中,祖父年事最高,還有幾年可以支撐?兄長是長子嫡孫,身負重任沒得選擇,但他所承擔的,遠比尋常嫡子更多。」
謝佑抬眼,「方才席間,嫂嫂或許將我們說的當成了兒時笑料,但有些事,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酸楚。」
「大哥幼時,性子比現在活潑不知多少倍,一心想當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。他任校書郎前,我親眼看到他將兒時視作珍寶收藏多年的寶貝攏作一堆,一把火燒了個乾淨,他一直看著它們燒成灰,沒有難過,沒有憤怒,更沒有抱怨,但我在旁邊看來,竟像是替他把這些情緒都過了一遍。」
「這些年來,他越發嚴肅,只有與友人小聚時才會露出一二輕快之色。再過兩年我便加冠了,我也想替大哥撐起這個家。」
謝佑大膽的看著歲安,眼前的女子與大哥站在一起時,臉上皆是愉悅與戀慕。
似她這般的新婦,多會陷於新婚熱烈中,盡力為夫家謀事,也是為自己日後站穩腳跟而張羅,那初雲縣主不就是如此嗎?
可是,當謝佑看向歲安的臉時,心中萬千豪情先是一凝,繼而生惑。
他都說了這麼多,可她……好似無動於衷?
安安靜靜坐在這裡,仿佛聽了個和自己無關的事。
果然,歲安緩緩開口,竟是與此前無異的話:「我還是那句話,欲速則不達。」
謝佑張了張口,完全無法反駁。
歲安笑了笑:「你隨便說說,我也隨便聽聽,胡言罷了。若你還想不通,不妨在這裡等著夫君歸來,同他好好討教,我先回去了。」
說完,歲安起身離開,留謝佑獨自在此。
阿松跟在歲安身邊,悄悄往後看了一眼,確定走遠了才說:「先時才聽朔月說,二爺於仕途上苦心鑽研,卻不得其門而入,這二郎君真不愧是二爺的親兒子,行事就差把目的寫在臉上,太直白了。」
散席不去,諸多藉口,無非是有心引歲安出來,再同她說這番話。
大約是聽到了初雲縣主為夫君謀前程的說法,便按捺不住,想要說動歲安效仿。
歲安輕輕「嗯」了一聲,沒再說什麼,阿松見狀,也歇了聲。
同一時間,謝原也與祖父談完事情。
春闈之後,又有一批新人冒頭,經考核後走馬上任。
這幾日聖人都在同身邊人商議此事,核定官職,蕭弈的升遷也是這時敲定的。
謝原聽完朝中情況,也簡單交代了回門事宜,他隱去了歲安的事,只提到那次綁架,道出霍嶺,說是因松州冤案找上門來,長公主心生憐憫,但也小懲大誡,將人收了,利用他設計了那場綁架。
謝升賢並不意外,甚至笑了一聲:「像她的作風。」
謝原:「作風?」
謝升賢:「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。你以為,昔日一手建起暗察司,陪著聖人踏過屍山血海的女人,是個什麼簡單人物?」
頓了頓,謝升賢意味深長道:「便是你新婚的妻子,那瞧著孱弱的安娘,也未必如表象簡單。」
謝原一愣:「祖父何出此言?」
謝升賢擰眉:「何出此言?成婚之前,你自己也說這樁婚事簡單不了,怎得,新婚幾日,你被迷了心智不成?」
謝原正色道:「歲歲是孫兒的妻子,孫兒自是比旁人了解她。祖父若猜忌歲歲為人,當初便不該應下這門婚事,既應下,便無謂再有其他揣測。孫兒娶了她,便認了她,她什麼模樣,都是我的妻子。」
謝太傅眉毛擰成八字:「罷了罷了,出去。」
謝原沖祖父一拜,正要退出,謝升賢忽道:「蕭弈已有新任命,你的應當也不會遠了,心裡有個準備。」
謝原怔住,祖父的意思是,他也要……
謝升賢抬眼見他不動,忽又吼道:「你怎麼還沒出去!」
中氣十足,老當益壯。
謝原木著臉一拜,瀟灑出門。
回到院中,歲安已回了房,她白日裡已經沐浴更衣,此刻換了睡袍,正趴在床上看文章,一雙玉足翹起來回擺動,好不自在。
身邊忽然投下一道暗影,擋住了燭光,歲安轉頭,只見謝原單手撐著床榻,俯身下來,正在看她手裡的文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