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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之間的床榻上,散落著寧妱兒烏黑的髮絲,昏暗中,沈皓行用小指勾起一縷,若有所思地在手中把玩。
也不知過去多久,熟睡中的寧妱兒先是微蹙了一下眉頭,最後緩緩抬起眼皮,隱約中她看到身側多了一抹身影,登時便徹底醒神,小鹿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沈皓行知她醒了,卻是沒有說話,繼續揉玩著那縷髮絲。
寧妱兒心跳如擂鼓,胸前的白雲也不似之前那樣平緩,起伏已經徹底亂了套。
她咬住下唇一時也不敢開口,就這樣小心翼翼地盯著沈皓行看。
兩人都醒著,屋裡卻靜得可怕。
片刻後,幽暗的床里側傳來寧妱兒虛顫地聲音,「王爺……」
「嗯?」沈皓行抬眼望她。
寧妱兒咽了口唾沫,聲音顫到她努力壓了許久也未壓住,「你、你、你……」
一連說了三個「你」,她才顫著音將後面的話道出:「可還心悅於我?」
沈皓行笑了,可這笑容寧妱兒看不懂到底是何意思,她手心頓時生出一層冷汗,連呼吸都變得愈發艱難。
她想求沈皓行快些說話,哪怕說不心悅也比這樣笑著不言語要好,她實在不想猜,這樣的猜忌太過難捱。
就在她快要憋不住落眼淚時,沈皓行忽地開口,卻沒有給她答案,而是反問道:「你說呢?」
寧妱兒小手緊緊抓住被子的一角,猶猶豫豫地小聲道:「應當是……心悅吧?」
原以為這次沈皓行還要讓她等上許久,可誰知他很快便沖她點頭,笑著「嗯」了一聲。
寧妱兒微微怔住,然而心口懸著的那塊大石卻不敢輕易放下,她虛聲道:「那……」
寧妱兒想問他「那為何要殺她」,但是她忽然覺得,這句話不該再被問出,沈皓行既是選擇暫且將她放過,她最好的做法便是裝不知道才對。
於是寧妱兒遲疑了一瞬,只是道:「那就好,妱兒也、也……也心悅王爺。」
沈皓行忽地笑出聲來。
小姑娘到底是猜出來那日他存了什麼樣的心思。
所以說,他可從不覺得寧妱兒傻,相反,他覺得她聰慧極了,且心思還細膩,不然怎會哄得整個趙家的人都以將她寵著。
可真是個慣會哄人的小東西啊。
沈皓行笑著,拿起指節上纏繞著的那縷髮絲,開始在她臉頰處輕輕撩撥,「你可知,你睡著時常說夢話。」
寧妱兒知道她有說夢話的習慣,只是從前在吉安院,左右說的也只是些不打緊的話,讓竹安歲喜聽進去也不妨事,可如今不一樣。
寧妱兒憂心自己在睡著時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,便倏地又緊張起來,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道:「我、我說了什麼?」
「你語氣聽著委屈極了,一開口便念了許多人的名字,有你姑父姑母,那些表兄妹們,還有竹安、歲喜。」沈皓行說著,捏起她下巴,讓她徹底轉過臉來看著他,「怎麼,你跟本王在一起覺得委屈,想找他們訴苦不成?」
「不不不,」寧妱兒連忙解釋道,「王爺誤會了,我只是和他們生活的時間長一些,所以分開後會念想,至於王爺……」
她頓了一下,為了讓她的話顯得更真切一些,便一面想著,一面擠出一個笑容,假裝她是在羞澀垂眸,待想到如何回答,這才緩緩抬起那雙水眸,輕輕道:「王爺與我日日在一起,若心中念想時,朝身側看上一眼便好,何必夢中哭念。」
這話她是從看過得一些話本中提煉拼湊出來的,卻不知能不能哄過沈皓行。
沈皓行眼眸微眯,細細地端看著這張哄人的小嘴,可真夠甜膩,讓他聽後就好似往心口上摸了層蜜似的,雖說他知道是假的,但也不妨礙他喜歡聽。
只是……他真正在想的是,她何時也會在夢中念起他呢?
見沈皓行望著自己神情變來變去,寧妱兒愈發沒有底了。
她頗有些尷尬地清了下嗓,打破了這份沉默,「那我說夢話時,可會攪擾到王爺安睡?」
想到聽來聽去也聽不見他的名字,沈皓行自然不痛快,他直接應聲道:「會。」
「啊,這樣……」寧妱兒思忖了一下,提議道:「那不行就將我嘴巴堵上吧?」
畢竟堵上就沒有後顧之憂了,省得她白日裡左一個心悅,右一個念想,結果晚上做夢時卻是將沈皓行責罵一通,到時候她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。
寧妱兒想了想,覺得不用問了,直接堵上就行,於是水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,道:「王爺,就給我把嘴堵上。」
沈皓行望她的眼眸不知何故,忽然深了幾分,他問她,「如何堵?」
「這……」寧妱兒思忖著道,「用帕子塞住,或是用布條直接纏上。」
沈皓行唇角微微揚起,「你不怕難受麼?」
「不怕!」寧妱兒說得極為認真,「只要不擾了王爺安睡,我難受點沒關係的。」
嗤,說得可真大義凜然呢。
沈皓行輕笑著鬆開指節上的髮絲,微微撐起身子,垂眸望著那雙染了霧氣的眼眸,指腹在她唇瓣上輕輕撫著,道:「你不是慣會堵人口麼,怎麼,想不到別的法子了?」
「啊?」寧妱兒有些怔懵,「我不會啊,我從沒有堵過。」
「是麼?」沈皓行唇角弧度愈發上揚,那雙桃花眼也好似狐狸一眼微微眯起,「看來是燒了幾日,將你燒糊塗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