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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句話也倏然拉回了寧妱兒的思緒,她愣了一瞬才立即搖頭道:「沒、沒有,民女不曾牴觸王爺,也、也不是懼怕。」
「不必緊張。」沈皓行似笑非笑地輕聲安撫道,「便是有也無妨,有些事情本王不理會,不代表不知道。」
既是知道,他卻從未追究過什麼,這話便是要這小丫頭安安心心的將憋在肚裡的話倒出來。
寧妱兒沒想那麼多,為表真誠,她朝沈皓行的方向略微側過臉來,只是那眸子依舊垂著不敢與他正視。
勻了幾個呼吸,她才開口:「我自幼很少外出,見過的外人屈指可數,不管外間有何謠言,於我而言,王爺乃是天家貴胄,是那遙不可攀,觸不可及的存在,所以,民女對王爺便有著十分的敬畏,並無所謂旁的那些緣由。」
寧妱兒不是一個會因傳言就對旁人起偏見的人,所以這番話她說得並不違心,她對沈皓行的情緒里本就是有敬畏在的。
只是因那夢魘的緣故,這當中「畏」的占比更大了些。
然如今,連表哥都說王爺是好人,她也確實不該再這般畏懼了。
夢只是夢,眼見才是真。
寧妱兒說完,沈皓行一直沒有回應,默了片刻才「哦」了一聲,且這個字的尾音拉得極長,讓原本簡單的一個字,瞬間就多了一層別的意思。
這個意思就同那日在百悅樓里,二人隔著竹簾說話時的感覺一樣。
寧妱兒也是後來才意識到,這個感覺便是陰陽怪氣。
隨後沈皓行笑了笑,語氣比之前輕鬆了些,道:「無妨的,便是天家之子又能如何,不也是人麼,需要吃飯睡覺,需要識字進取,若是行差出錯,板子不也照樣要挨?」
「嗯?」寧妱兒下意識又將頭朝這邊偏了偏,頗有些吃驚道:「王爺挨過板子麼?」
明知道趙府里不可能有人打她,沈皓行卻還是要故意逗她,「是啊,你沒有挨過?」
寧妱兒老實巴交地搖搖腦袋,回答道:「沒有,姑母他們對我都好極了,大聲斥責都從未有過,更不會打我了。」
「那是你乖啊。」沈皓行淡然一笑,脫口而出。
可說完後便倏地愣了一瞬,然隨後,他乾脆徹底笑開道:「瞧,在這方面本王甚至還不如你呢。」
說完,沈皓行又故作惆悵地長嘆一聲。
兩人這一來二回的聊了一陣,寧妱兒也終於是慢慢放鬆下來,其實放下之前的那些情緒,就好像真如表哥說得那樣,王爺的確是個不錯的人呢。
寧妱兒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真切,然而接下來,沈皓行卻忽然道:「本王發現你還從未正眼看過本王,可是本王不入寧姑娘的眼?」
話說到這個份上,寧妱兒若是還不敢抬頭看他,兩人方才的那些話便都算是白說了。
長袖中的一雙小手慢慢握緊,寧妱兒深吸一口氣,真正意義上的頭一次抬眼看向沈皓行。
正秋晌午的暖陽穿過大片雲層,所及之處皆蓋上了一片柔光,海棠花枝輕顫,微風捲起零星的粉瓣從少女嬌美的面容前飛過。
似蜻蜓點水,擾了湖心。
一道目光率先移開,這次逃離的不再是旁人,而是他自己。
有點意思了。
沈皓行眉心微蹙,片刻後舒展開來,他勾起一邊唇角,抬起扇子指著面前海棠,開口時語氣依舊柔和,只是聲音中卻帶著一絲不可覺察的沙啞,「你喜歡?」
寧妱兒直到聽見這句話,才匆忙將目光收回,耳根也不知在何時燒得火紅,她連忙應道:「喜歡啊。」
也不知是心虛,還是旁的什麼,寧妱兒頓了一下,便故作無事地認真解釋起來:「秋季的海棠開得最艷,往日裡都是粉的紅的,沒想到今日能在張府看到這般橘粉色的海棠,你瞧,這中間還有些牙白色來做過渡,當真是美極了呢!」
話音剛落,一直白皙修長的手指,直接伸向花枝。
「啊!」寧妱兒下意識驚呼一聲,「王爺別……」
可是晚了,那花枝已被沈皓行一把折斷。
「嗯?」沈皓行望手中開得最艷的這枝海棠,面無表情地問道,「怎麼了?」
寧妱兒還未從方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,忍不住便問道:「王爺為何要折斷它?」
沈皓行道:「本王喜它,為何折不得?」
寧妱兒驚訝地看向身旁男人,道:「可是旁人也喜愛啊,王爺若是折斷了,旁人如何欣賞?」
沈皓行略微揚起下巴,眼睛睥向少女那亮晶晶的眸子,問道:「本王喜愛的東西,為何要讓別人欣賞?」
他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異樣,就好像再說一件極為稀鬆平常的事。
「你……」寧妱兒一時被問得說不出話來。
沈皓行卻是又露出了那慣有的溫笑,只是此刻這般笑容,卻只能讓寧妱兒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意。
她呆愣了片刻,最終還是忍不住蹙眉道:「可王爺要是真心喜歡,大可把它移植,或者在園裡播種,這樣粗暴的折斷它,會讓它很快枯萎的。」
沈皓行唇角的笑容更深,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一般,「我喜歡它,是我的事,若它枯萎了,那便是它的問題。」
寧妱兒徹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,於是,便索性閉口不說,只有不住起伏的胸口,表達著對方才沈皓行言行的不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