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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問話已經算是給她台階下了,她換了身衣服,弄成這副狼狽像回來,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逃跑不順才跑回來的。
沈清煙正好找不著藉口,順著她的話鬱悶道,「沒有。」
那老頭搶了她的香囊就趕著牛車跑了,她兩條腿的哪兒追的上四條腿的牛,只能認栽。
雪茗輕聲安慰她,「丟了也不打緊,小公爺總有法子替您尋回來。」
沈清煙別過臉,嗯一聲,尋回來香囊也挺好的,以後嫁妝還在,她就一心一意的找夫君,她不怕,雪茗監視她、她也不怕,總比她流落在外面的強,她在顧明淵心裡沒多重要,跑了他都不會來找,是她依附他,是她離不開他,她一早就該認清這個事實。
她不會再跑了。
雪茗看出她的倔性,盤算她在外面跑一下午該餓了,便去廚房端了飯菜來給她吃,看她吃的狼吞虎咽,又免不得心疼,她幼時跟著柳姨娘吃了不少苦頭,後面被沈宿接回家,沈宿也不是個好父親,他自個兒沒什麼本事,卻要沈清煙有出息,可也沒正經教過她什麼,那伯府里能養出來什麼好人,沈潯若沒有老太太照看,估摸三房的爺們兒都一個樣兒,沈清煙被沈宿養廢了,放她到外面根本活不下去。
她是嬌養長大的,習慣了過好日子,她知道一點外面的日子的不好過,她敢往外跑是因為她手頭有錢了,她覺得自己不會過苦日子,可當她真在外面跑過後就會發現,錢重要,但自保的能力更重要,她沒法自保,所以也保不住自己的錢,她勢必會過苦日子。
她最識時務,縱然她再不情願,她也回來了。
以後讓她跑她都不會跑。
這就是顧明淵為何不抓她回來的緣由。
沈清煙用好晚膳,傅氏也離開了靜水居,沈清煙出廂房後院裡靜下來了,只看得到那主臥的燈亮著。
沈清煙還得回次間,是要進主臥的。
雪茗領著她進了主臥,探手關上門,兩人一前一後到裡間前,雪茗先進次間收拾。
沈清煙停在那扇紅木雕漆描金琉璃屏風前,只要她越過屏風,就能看見他,她木鈍鈍的呆立著,心想就看一眼,看他死了沒有,她只是好奇,並沒有要關心他。
沈清煙走過了屏風,朝那架子床里瞅,即見床上躺著顧明淵,本來才稍微氣色好了些,這下臉白如薄紙,仿佛一戳就破,更顯得他的眉毛黑長,唇無血色,像水墨勾勒出來的人。
原本就像謫仙,現下更沒有煙火氣。
只讓她見著怕是要以為升天了。
沈清煙最終沒忍住,走到床前,伸手指探到他鼻子下面,有溫熱氣息,他是活著的。
所以他會醒嗎?他那次受傷,慶俞說他醒了就沒事,她睡在他身邊他才醒的,他現下又睡著,她要不要陪他睡呢?
她抿住唇,在床前站了一會,決定不陪他睡,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,她想要做他的妾,她認他這個夫君,她有喜歡他,所以她不想他死,現在她可有可無,她是隱匿在暗處的腌臢,她不喜歡他了,他死不死跟她都沒關係。
她對自己說,一定要狠狠心。
她轉身進了次間。
床上顧明淵睜開眼睛,顯一絲陰翳。
沈清煙回次間後,在雪茗的侍奉下洗漱好睡下了。
雪茗留一盞小燈,便悄聲睡到碧紗櫥旁邊的後罩房內,以前沈清煙夜裡睡覺要人陪,她不好跟沈清煙睡一起,都睡在次間旁的耳房,夜裡沈清煙要喝水或吃夜宵,她開扇門就能進次間,從前些日子起,沈清煙開始對她防備,夜裡若見著她,都會情不自禁露出懼怕,她便自己搬到後罩房,離她遠了,她能睡的安穩。
次間內剩下沈清煙一人,沈清煙在床上滾了滾,爬起來用兩隻手捂住眼睛,不讓眼淚掉出來,她有什麼可哭的,他又不在乎她,她再哭真像荀琮說的那樣下賤。
但她控制不了眼淚,還是流出來了,所以她給自己找了個哭的原因。
她只是怕顧明淵死了,她以後只能回永康伯府,到時候她的下場比跟著顧明淵更慘,好歹顧明淵暫時對她還有興致,她能有幾天舒坦,她要是回家了,就得被父親他們磨搓了。
她當然不想顧明淵死了。
至少要等她嫁出去了,她才不會再關心他的死活。
她從床上下來,趿著鞋挪到穿衣鏡前,偷偷的掰開一點縫,蹲下來看裡間,她想著她就這麼看著他,沒準他就能感覺到她的盼頭,然後就醒了。
可她失望了,她蹲的腳麻了,床上人都沒醒,她只能站起來,心裡默默念著,他可別死啊,他死了她也活不成。
無論他多狠,她依然不願看他死。
就在她想站起來進去時,裡間的隔門被敲了下。
床上顧明淵緩慢起來,沈清煙看清他的背上有血痕,他傷口裂開了,他沉著嗓音道,「進來。」
隔門開了些,掃墨站在門外,敬聲說,「小公爺,徐世子過來看您。」
顧明淵下地,走路很拖沓,像是沒甚氣力,需要人攙扶,他經過穿衣鏡時,忽一頓,側過眼看進縫裡。
沈清煙唬一跳,連忙將穿衣鏡關上,便也沒看見他穿好外衫,跨過門檻後,整個人身形挺直,全然不像受傷的樣子。
沈清煙爬上床,氣哼哼的跺一下腳,他傷著歸傷著,也沒像死了,虧她還怕他死了提心弔膽的,被掃墨叫一聲那麼疼都能起來,白瞎了她擔心,說不定他前邊兒都是裝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