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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沒有什麼男女大防可言,沈潯拉著她的手逆行在梅林中,
沈清煙在這一刻像是回到了年幼,那天是沈潯七歲的生辰,祖母給沈潯送了一隻鸚鵡,鸚鵡會說話,見到沈潯的第一句話是,「你也被關在籠子裡嗎?你有些像我。」
人怎麼能像鸚鵡呢?當時聽到鳥語的眾人都哈哈大笑,尤其是沈清煙,傻笑的厲害,當然被沈潯給狠狠瞪了一眼。
那天黃昏,沈潯一手提著他的鳥籠子,一手拽著她,他們在府里跑啊跑啊,跑進了一片松林里,他們停在林深處,沈潯把鳥籠子塞給她,虎著一張小臉極傲氣道,「你笑的最厲害,你有本事把它放了嗎?」
當時的沈清煙進府兩年,被大姐姐帶著跟府里人都玩熟了,嫡母待她不差,也養出了小孩子的嬌氣,經不得激將法,她嚷嚷著放就放,把鳥籠子給打開了,鸚鵡飛出鳥籠,盤桓在松林中,說著不倫不類的人語,「爺自由了!爺自由了!」
兩個小孩仰著腦袋哇著聲看那隻鳥越飛越高,最後飛出了林子他們再也看不見,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,極有默契的決定明日一天不會相互看不順眼,他們手牽著手走出林子,然後就被找來的劉嬤嬤給帶回去,籠子裡的鳥是沈清煙放走的,沈清煙挨了一頓打,沈潯在邊上看著。
他們的默契也在這頓打里忘乾淨,沈清煙氣他不站出來幫她說話,害的她被祖母打,他還擱旁邊看著她被打,就像他生辰那天,她笑他像鸚鵡。
他們又互相看不順眼起來,吵吵鬧鬧長大了,越長大越互相看不順眼,最後他變得不再像她的五哥哥,她被趕出家門,他們成了仇家。
現在他們又能像小時候一樣手拉著手奔跑在林子裡,沒有那麼多的不得已,也沒有彼此的看不順眼,他們還是能回到小時候。
他在這暗色里為沈清煙辟出了一條小道,沈清煙沒有挨到任何樹枝椏,但耳邊可聽見細小枝椏斷聲,大抵是他個子高,他先被枝椏給戳到,然後斷了,她在後面走就舒坦的多,她努力想看清他,隱約可看清一個黑影輪廓,他長高了,比去年、前年、以前的每一年都高,肩膀寬闊,有成熟男人的樣子。
沈潯比她大五個月,她二十了,沈潯也二十了,在大雍,二十要行冠禮,不知道他行冠禮了沒有。
沈清菸鬼事神差的問了他,「你行過冠禮了嗎?」
跑動的背影滯了下,壓低著聲道,「你出去再說話。」
沈清煙方覺得自己不合時宜,這逃跑路上還有心思想東想西的,這不是拖人後腳嗎?她趕忙加快步子跟在他後面,兩人穿過梅林,在梅林後的一條小道上停下,小道邊墜著一個燈籠,剛好能讓人瞧清楚路道。
沈清煙有些喘不過氣,手扶著腰一直呼氣,她自有孕來鮮少敢亂跑亂動了,今晚她幾乎沒有歇下來過,即使在林子裡已經算很慢的跑著了,她仍吃不消,待她緩過勁,才察覺出沈潯的視線盯在她肚子上,其實她的娃娃才兩個月大,不顯懷,外人是看不出來她有孕的,但她還是下意識的伸手擋肚子。
沈潯轉過眼,緊閉著唇,目視著遠處,這裡也不能呆太久,他們得速速出內廷。
他俯下腰,「我背你。」
他不是沒背過沈清煙,他們很小的時候,沈清煙每回被祖母罰了,都是沈潯背回小院子裡的,沈清煙會趴在他的背上,用兩隻小手抱著他的脖頸,然後小下巴抵在他肩頭,跟他說。
「謝謝五哥哥。」
乖巧又可憐。
沈清煙知道不能耽擱,她也不推拒的趴到他背上被他背起來,她現下是女人,懷裡懷著娃娃,以後是顧明淵的夫人,她得懂些分寸,不能跟別的男人太親近,她沒敢抱他的脖頸,兩隻雪秀的手只搭了手指在他肩頭,她甚至和他的脊背稍微拉開一點,但她也在他耳邊悄聲道,「謝謝……你。」
沒有五哥哥了。
沈潯背著她走在小道上,她不重,她一直很輕,以前當她是男人,這樣的個子、身體根本不夠看,不僅祖母、沈宿嫌她沒有男子氣概,就是府里的孩子也嫌她個兒矮,性格窩囊,後來得知她是女人,方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,如今她被他背在身上,是兩個人,他背著兩個人前行,會有種錯覺,他背著的是自己的女人,她懷的是自己的孩子。
他想背著他們一輩子。
可她不願意。
這條小道快到頭,沈潯又把沈清煙放下來,他身上穿的太監服,太監背著宮女很奇怪,前頭怕被人撞見。
兩人默不作聲的走到路盡頭,卻見一個宮女手提著燈籠小跑過來,宮女望了他們一眼,道,「你們是哪個宮的?我怎麼沒見過你們?」
沈清煙一陣膽顫。
沈潯佝僂著背,陪著笑道,「回姐姐,我們是從掖庭調過來找人的。」
他聲音很低,有些微討好,宮女聽著受用,便道,「那你們就往前找一找,若遇到可疑的人,記得報給王公公。」
兩人連道著是,那宮女又提燈沿小道往他們走過的地方去。
沈清煙心裡忐忑的很,先轉過身要走,卻見沈潯望著那宮女沒有動,沈清煙急道,「不走嗎?」
沈潯收回眼,道了聲走。
他們走出小道後,那進了梅林的宮女探頭出來,驀地小跑去找離得遠的錦衣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