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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家兩兄弟正站在離火源不遠處爭吵,猝不及防被淋了個渾身濕透,狼狽至極。
潛火兵們把火徹底澆滅了,才發現自己方才不慎將兩位京官澆成了落湯雞,大驚失色,連連向兩人致歉,並趕緊詢問起火原因。
兩兄弟對視一眼,都知道今夜之事不能大張旗鼓,只能硬著頭皮說下人點燈時不慎掉落火星,夜風一起便控制不住了,實是意外。
潛火兵們點頭,又問府上可有財物損毀遺失。
劉家兄弟臉色更是鐵青,只道全無遺失,將真相咬碎了吞進肚子裡去。
這晦氣地方再呆不得,兄弟二人乘馬車回了主宅。劉科憤恨道:「這火起的忒是蹊蹺,難不成真是那羅月止差人做的?前院放火,後院偷人,連探事司的人都沒發現端倪,他哪兒來這麼大本事!」
「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。你趕緊,從明天開始叫著你那些察子們四處搜查,絕不能叫馮春娟落在他們手裡。」
兄弟二人本以為危難很輕易便能化解,結果猝不及防吃這麼大一個虧,本該儘快處理掉的人不知所蹤,自然一宿都沒合上眼。
劉科越琢磨心裡就越是憤恨:「馮春娟得偷偷摸摸去搜,那羅月止呢?哥哥,你趕緊想個法子,咱絕對不能放過他!」
劉斜看他這魯莽樣子,都快犯心疾了:「這事若真是他做的,咱們就更不能輕舉妄動!」
「且讓他再蹦躂幾天。」劉斜眼神陰鬱,「等時機到了,新帳舊帳便一起清算。」
托他吉言。
羅月止倒是暫且蹦躂不起來。
他身在延國公府,猝不及防要參照趙宗楠的習慣安排作息,被倪四親自叫起床的時候,整個人都快撅過去了,恨不得走著路的時候都能重新栽倒,就地再睡上一兩個時辰。
趙宗楠對此不置可否,就靜靜看著他坐在桌子對面蔫噠噠地吃完早飯,眼神渙散地盯著桌角放空。趙宗楠自己看起昨日未看完的書冊,兩人都安安靜靜不說話,竟突兀地有些歲月靜好的意思。
直到羅月止終於反應過來,想同趙宗楠說話:「嗯……」
趙宗楠未曾抬眼:「睡醒了?」
「醒了。」羅月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趙宗楠翻過一頁書:「今天早上這樣睏倦,想來昨夜睡得不早。想了些什麼?」
「……想了很多。」羅月止低下頭,喃喃道,「比如昨日知府為何會著急定下罪責早早結案,趙判官又為何會專門叫住我同我說了那麼一番話。」
「說說原因。」
「晁知府著急下判決,是因為此案牽扯太多不好查。他將罪責都推到馮壽身上,卻放過了『妄議官員』的我,又默許趙判官退堂後來找我說話,是因為此案雖不好查,卻不是徹底不查……」
趙宗楠從書頁上抬起視線,突然輕聲笑起來:「反應慢了些,但還不算太笨。」
「我當真把官場上的事想得太簡單了。「羅月止道,「今後不會了。」
趙宗楠乾脆合上了書:「那我便再考考月止,自今日起,那戶部判官會如何動作?」
「不會有什麼動作。」羅月止未加思索便開口答道,「此事表面上已塵埃落定,誰先打破平衡,誰就更容易漏出馬腳。他昨夜剛丟了個馮春娟,未曾成功滅口,又不確定馮娘子是否在我們手中,投鼠忌器,除了叫他那身為察子的兄弟暗中搜查以外……他現在什麼都不敢做。」
趙宗楠「嗯」了一聲,看神情還算是滿意。他繼續問道:「那月止此時應當如何動作?」
「其一便是藏好馮娘子這張牌,等她甦醒過後取得她的信任,以待後用。」
「其二呢?」
羅月止沉默。
趙宗楠並不放過他,笑盈盈追問:「其二呢?」
「其二便是和官人搞好關係。」羅月止調整呼吸,抬眼端端正正地看著他,「我如今外有強敵,非一己之力能夠相抗,故而要同官人商量好入股事宜,倚草附木,尋求庇佑。」
趙宗楠真心笑起來:「能幫上月止,我很歡喜。」
羅月止總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溫柔擾亂心神,只能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,不能輕易破防。「茲事體大,我、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,想先去見一個人,等商量好了,會第一時間準備出章程來,來府同官人商議細則。」
「見人?」趙宗楠不動聲色,「見什麼人?」
「我想見見仲輔。今日秋闈便結束了,他還不知道我出了什麼事,我想同他聊聊。」
「好啊。」趙宗楠道,「我這就差人擬定請帖叫他來府上。」
羅月止突然覺察到一絲不對:「不必勞煩官人,我自己去找他便好。」
趙宗楠輕描淡寫之間便把他的話擋了回去:「我與仲輔也有好長時間不見了,他如今剛從考場出來,自然也要叫他來府上問問情況,替他接風洗塵。」
羅月止愈發覺得不對勁,他胸口一緊,試探著問:「我若是要順帶回家一趟看看呢?」
趙宗楠微笑:「古有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,月止年過弱冠,既已獨掌門庭,又怎能像垂髫小童似的眷戀父母庇佑。」
羅月止這次能確定下猜測了,怔怔看著他:「官人這是……」
「我要你在府上陪我,半步不許離開。」趙宗楠索性直言,「這便是我入股的附加條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