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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這個意思?」
「我在外頭僱傭了那麼多閒漢收集消息,再加上GG坊積攢起的諸行當人脈,這才有足量的內容能將日報支撐起來。」
羅月止沉吟道:「國子監如今既沒有市井關係,又沒有整套的活字……就算我主動進獻,讓《開封日報》收歸衙門,國子監也是接不住的,更沒有那麼多人手去維持運營。到頭來這日報,不如依舊下放給我來做。」
「官家既然親口說了,如今《開封日報》不過是消閒的小玩意兒,沒必要關停,那麼國子監大抵會退而求其次,再怎麼想,也不過是要求審查之權。」
羅月止終於覺得思路清晰起來:「……官家要的也不是一潭死水,要的是居重馭輕,防患於未然。」
趙宗楠道:「還有。」
羅月止微微嘆了口氣:「還有增稅。單賣報紙不掙錢,但若成了規模,真正掙錢的,是報紙中的GG,這種小伎倆旁人很容易想通。這便是我求神拜佛要割下的肉。」
趙宗楠這才嘆了口氣,輕輕挑撥燈油:「不算太笨。」
他抬眼看著面前這年輕的賈人,這總讓人放不下心的、無法公於眾的心上人:「但也有個更簡便的方法,就是放棄了事。讓《開封日報》就停在這這一天,遣散夥計,日後不再出新報。」
「月止要知道,這與你之前那些奇思妙想皆有不同,報紙行文瑣碎,可短短十日之間便紮根於市井,日後更是難免影響民心。這註定是樁受到多方掣肘的生意。」
趙宗楠輕聲問道:「你還要做嗎?」
羅月止靜靜盯著面前的燈火,沒由來的,突然想起今天在吳家的所見。
吳老匠坐在留仙椅中,緊縮眉頭,一個一個字艱難地讀著報紙文章,抬眼看到他,眼中的光那麼亮。那些街坊將羅月止團團圍在中間,張著微微乾裂的嘴唇,喋喋不休地說著對報刊的期望……
羅月止突然笑起來。他回答道:「為何不做呢?」
「這次若能傍上國子監,那我才是真正算得半個皇商呢。這該叫什麼……公私合營?我覺得沒什麼不好。」
「稅多交些也沒甚麼,我賺錢的法子多得是……等到日後,沒準那鉛筆才是賺錢的大頭。」
羅月止眨眨眼,嘴角輕飄飄,笑起來似乎沒心沒肺的:「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岑先生。」
……
岑介接過羅月止親手遞上的茶水,慢慢飲下一口:「來得這麼快。劄子的事,是長佑同你說了?」
羅月止低頭稱是。將願意把《開封日報》上呈朝廷的一幹事宜講了個明白。
「官家把口風透漏給長佑,而你今日能找到國子監,說出這樣的話,這就是官家想看到的。」岑介笑了一下,「官家還挺喜歡你的,你可知道?」
君心似海,古往今來能做一國之君的,哪有好懂的人物?
官家此番又是嚇唬又是暗示,他喜不喜歡自己、對報紙究竟是啥看法,羅月止是當真猜不明白:「不敢擅自揣度聖意。」
「咱們的官家是個仁德之君,對商賈素來是體恤,你也不必害怕。」
與趙宗楠、羅月止所想幾乎一模一樣,岑介果然拒絕了由國子監接替編篡。
「這《開封日報》說的都是民間瑣碎的生活事,國子監向來做得是國之重典,經史文章,做起這零零碎碎反倒不便。羅小掌柜有這份心,不如代為經營,也是幫朝廷分憂了。」
「只要日後掌握好尺度,上承君意,下宣教化,切忌干預官場,妄議時政得失、邊機軍事,官家還是樂意看到百姓積極讀書,怡然自樂的。」
羅月止一禮躬下:「多謝先生提點。為朝廷宣揚教化,實乃月止本心。自今日起,書坊會日日將新報送予國子監,寒暑不輟,以供審查。還望朝廷多加提攜,不吝教導。」
岑介又飲下一口茶水:「就照你的意思辦吧。」
羅月止深深彎著腰:「多謝先生。」
「行啦。」岑介捋須而笑,「年輕人還是缺乏歷練,遇到一點小事便如此緊張。正事說完了,就別再繃著筋骨了。」
「我這兒正好有餅好貢茶,拿來給你嘗嘗。」
羅月止肩膀鬆了勁兒,這才笑起來:「好叫先生知道,我就是聽公爺說,先生近日得了好茶,這才緊趕慢趕過來討上一盞的。」
「好小子。」岑介笑罵。
岑介擔心這一遭下來,反倒將這難得敢做敢闖的年輕人嚇到畏首畏尾,品茶之時,又安撫他良多:「我說官家喜歡你,自然是有緣由的。」
「國子監刊發出去的學報廣受好評,官家可是親口稱讚了你的功績,前些日子還傳令地方,叫各州縣將《壬午進士學報》轉刻雕版,廣發於後學。你要知道,每本書冊扉頁的邊角上,都帶著羅氏書坊四個字。這可不是一般的恩榮。」
「雖未曾給過什麼名頭,但你如今不就是國子監欽定的書商?若現在名聲出了紕漏,不僅學報會受到影響,連官家自己的話都要受到質疑,兩廂比較,他自然會傾向於你的。」
羅月止放下杯盞,認認真真聽著。
「你是個聰明孩子,若只流於江湖之間難免屈才,若有心為朝廷辦些事,想將腳跟站得更穩,老朽倒是能給你再指一條路。」
「你可知本朝刻印之法最為昌盛的地方,並非京城,而是在杭州與福州。連國子監與館閣所印諸多經史書籍,都要差使杭州雕刻成版,再送至京中印刷出售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