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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當真?」文冬術問,「既問心無愧,在開封府時明說便是,有什麼可誤會的。」
「您和公爺認識是好事,而我卻不一定。」
羅月止眨眨眼,苦笑道:「我倒是想說呢……可你想想趙判官當日反應,還覺得我不該謹慎嗎?我一個身若浮萍的小商賈,若大言不慚說什麼與國公爺相熟,豈不是要把他氣得夠嗆,當場把我帶回衙門裡揍幾板子,好好治一治不循禮法的大罪。」
文冬術覺得他的解釋還算過關,態度緩和一些:「如果當真像你所說,你今日來,他更得看不慣你。」
「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。」羅月止一邊說話一邊陪他往國公府門前走,「公爺他寫請帖之前,也沒問過我的意思不是。」
兩人步上延國公府門前的石階。
羅月止抬頭發現,等候在門外的並非倪四,而是張小籽。看來他近些天還算安分守己,正是重新被啟用,安安穩穩呆在了新地盤上。
「文郎君。」張小籽躬身作揖。
他轉向羅月止後又是一禮,那躬身的幅度大的,恨不得把臉貼到膝蓋上去,「羅郎君!」
「最近睡得好,眼下青黑比上次看要輕多了。」羅月止看他忒緊張,隨口寒暄了一句。
「托郎君的福。」
張小籽面上一本正經,實則心中咚咚咚打鼓:這人果真是不能小覷,這城府深的,都看不見底了!
上次見就跟他說什麼睡得好不好、眼圈黑不黑,這次又提,不就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忘了之前的事,如果再敢對他不尊敬,就讓他以後再也沒有好覺睡!
好深沉的心思,好隱晦的手腕。他以前怎麼會覺得他好欺負呢!
張小籽整個人都緊繃著,一臉嚴肅地把他們請進門。
「這僕使怎麼如此怕你?」文冬術問。
「有麼?」羅月止無辜回想。他還挺親切的吧?
府院之中,趙宗楠說是坐在桌案前練字,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,一張紙都沒寫完一半。直到他聽見倪四在門外通報,說羅郎君和文郎君已經到了。
他很快站起身走出門去,與平日裡走路相比,步履稍顯急促:「在廳里了?」
倪四很少看到他這麼急,又覺得也算是有所預料:「正是。」
話音還未落,便見自家公爺直接越過自己往前走去。倪四趕快跟上。
可到了門口,他反倒不急了。倪四親眼看著趙宗楠站在門外靜靜等了一會兒,也不知是在等待什麼,片刻後方才抬步進門。
慢條斯理的,仿佛剛才火急火燎的另有其人。
羅月止第一個察覺到門外來人,抬眼看過來。
倪四悄無聲息站到一邊,有意觀察,發現公爺同羅郎君眼神接觸之後,倆人便盯著對方看了好久,仿佛是有話要說,又像是腦子發空了,齊齊發起呆來似的。
倪四暗自搖頭,心說古時候的鐘子期和俞伯牙、范巨卿和張元伯,怕都沒這一對黏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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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挺會嗑的,倪四郎君。
都會找代餐了。
第75章 公府夜談
他這些想法,趙宗楠和羅月止兩人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文冬術此人和柯亂水一樣,情商多少有點欠奉,一場酒席下來也沒發現什麼端倪。
但趙判官卻與他不同。
此人極擅鑽營,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,察言觀色的本領居功甚偉。文冬術之前說,趙判官今天見羅月止同來赴宴,更會看他不順眼,當真是「低估」他了。
趙判官火眼金睛,不出多時便咂摸出趙宗楠和羅月止交情匪淺。
趙宗楠在宴席之上並未與羅月止多講幾句話,就算講話也都是從容體面,並無什麼不同,但他眼神可不是那麼回事,觥籌交錯之間,會時不時地往羅月止的方向偏移方寸。
羅月止今日也並不像在開封府表現的那樣誠惶誠恐,和貴為國公的主人家說起話來,不卑不亢,遊刃有餘,更像是早就熟識,如今只是裝作不熟。
還以為自己裝的挺像呢。
趙判官心裡有了數,再看羅月止,只能看到他臉上寫滿了「扮豬吃老虎」五個大字。
他轉換戰略,酒席後半程對羅月止那叫一個和顏悅色,親切熱絡,推杯換盞之間,簡直像是突然間尋覓到一位人生知己,柳暗花明,喜不自勝,要同他一醉方休。
羅月止大概猜出他態度大改的緣由,見招拆招,還偷偷給文冬術遞了個戲謔的眼神。
文冬術看見了,但好像沒看懂,木著臉沒給他什麼反應。
他沒反應,別的人卻有些反應。
高居主座之上的趙宗楠輕輕咳嗽了一聲,等羅月止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,便很溫和地沖他笑了一下。
羅月止不知為何有點緊張,把手裡的酒杯擱下了。
趙宗楠隨即溫柔開口:「我聽聞羅郎君前些日子生病了,到現在還在休養,酒不宜多,就莫要貪杯了。」
一直在勸他酒的趙判官聽聞此話表情一僵,趕忙陪笑:「不知郎君抱恙,還是身體要緊、身體要緊。」隨即自罰一杯,仰首飲盡殘酒。
誰知他酒剛咽下去,文冬術開口說話了。
「天色已晚,不如我們也小酌怡情,就此打住吧。」這位冷麵郎君道。
「不僅羅郎君,深夜飲酒,恐都有傷身之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