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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郎君在外頭跌著了?」青蘿仰頭問。
羅月止扶著腰:「不打緊,去給我拿個跌打損傷的藥水來。」
羅月止覺得青蘿現在是大姑娘了,就不叫她伺候,讓場哥兒進東廂房給他擦了藥。青蘿在外頭等著,見場哥兒出來便問他情況。
「像、像是撞了。」場哥兒回答。
「撞了?嚴重不?擦藥管用嗎,要不去醫館看看,可別傷了骨頭。」
「不重。」場哥兒悶悶地蹦出倆字。
這孩子最近倒倉,聲音沙啞低沉,比之前還不愛說話。
「那就行。去擇菜吧。」青蘿一臉嚴肅地點點頭。她仍是個頭小小的一隻,但看著比前些日子穩重,怪唬人的。
場哥兒脾氣好,老實得很,她說什麼就去做什麼。青蘿得了空閒,便去伺候李春秋起床。
羅月止是下了馬車才發覺後腰磕著了。
趙宗楠這人吃醉了酒就喜怒無常的,凶得厲害,在馬車裡想把他生吃了似的。羅月止不敢細想,在心裡顛三倒四默背《太上清靜經》。
羅月止捂著腰歇了半個多時辰,出屋來同家人用早飯。之後就回去躺著醒酒,結果睜眼看著房頂,又記起馬車上的事兒,越想越燥得慌。
羅月止沉默半天,一骨碌從床上蹦起來,幾步跑到門口把房門鎖了,轉頭又鑽回被窩裡,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。
大概一炷香過後,他才從被褥里鑽出來,懨懨躺在床上發呆,臉色通紅。
「真是個禍害。」羅郎君小聲嘀咕。
第106章 鎮福之桶
趙宗楠酒醒後,派倪四去羅家跑了一趟。
他對回程路上的事只有隱隱約約的印象,依稀記得自己行事有差池,還說了些本不該說出口的話。他醒後見不到羅月止人,多少有些心虛,本人不方便登門,便叫倪四替他走一趟,將羅月止落在馬車上的玉佩還回去。
並藉此為由頭給羅月止遞過去一封手書,書信表示醉酒不知禮數,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氣,若有什麼胡言亂語,只當沒有聽到。
倪四在羅家呆了沒多久便折返,給趙宗楠帶回一封書信來。趙宗楠打開,裡面是一首詩,改用了前代元稹寫給白居易的唱和之作。最後一句赫然寫著:王孫醉輿上,顛倒眠綺羅。君今勸我醉,勸醉意如何。
趙宗楠笑著看了好幾遍,將信箋好好收了起來。
幾日之後,解試成績終於下來了。
王仲輔與柯亂水皆中舉,獲得了參加省試的資格,比金榜題名又近了一步!
放榜那天,羅月止要叫何釘同他一起去查看,結果這人卻紋絲不動,拽都拽不起來。明明之前王仲輔和柯亂水考試的那幾天,就他盯得最緊、查得最明白,現下反倒不急了。
待羅月止將好消息帶回來,他還在那兒埋怨呢:「這都等多久了,怎麼現在才出成績。衙門裡那群老學究不過判幾張卷子,錄幾個人名兒,恨不得要拖沓到明年去了。」
羅月止背著手觀察他半天,搖頭嘖嘖道:「口不對心。許是被仲輔給帶偏了,哥哥現在怎麼也傲嬌起來了?」
「我可沒有。」何釘翹著二郎腿,躺在留仙椅里晃悠。
羅月止又道:「今天仲輔還說在遇仙樓擺宴席呢,哥哥去不?」
何釘又拒絕:「想來他要請的,不過是群跟他一樣酸唧唧文縐縐的窮措大,吃酒也吃不爽利,我才不去。」
羅月止又勸:「咱們幾個也算是投緣,又一同經歷了這麼多事,這樣難得的交情……你若不去,他怕是要怨你呢。」
「不去。」何釘從留仙椅上起身,頭也不回出門去了,「今兒個約了幾個朋友到小甜水巷吃酒,你幫我帶句話就成,說恭喜他做了舉子相公,以後升官發財,好好走他的青雲路。」
「哥哥……」羅月止叫他,何釘卻頭也沒回,只朝身後擺了擺手。
「怪事情。」羅月止很敏銳地發覺,前段時間倆人之間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,卻從沒跟自己提過,肯定有事瞞著他呢。
他本想在慶功宴席散後跟王仲輔聊聊,卻見這位新舉子……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,在席間喝酒喝得那叫一個凶,朋友們還沒灌他呢,他就把自己灌了個魂飛天外,糊裡糊塗。
柯亂水也早就暈了,坐在羅月止旁邊,眼神渙散,也不鬧騰,就一個人坐在那兒笑。羅月止只能先照顧朋友,也抽不出功夫來做別的。
他心道,這段時間他怕是命里犯酒了,怎麼成天伺候這些醉貓。
北宋初期百廢待興,科舉制度有些混亂,開科考的年份都不甚固定,直到近幾十年才穩定下來,每三年考一次。王仲輔與柯亂水兩個人中了舉,距離明年開春兒的省試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,自然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,都潛心學習,乾脆住在太學裡,很少出門同羅月止見面。
王仲輔本說在閉關衝刺之前,叫上幾個最好的朋友,趁暮秋時節未過,去城南玉仙觀秋遊一番,最後再相聚一次,卻到底沒有聚成。
開封府秋花都敗落了,北風乍起,天氣日寒,轉眼之間呵氣成霧。
十一月末,工部主理、開封府檢修的第一批垃圾桶終於營造妥當,京中人流密集之所皆有分配。
那些足半人高、五丈長、三丈寬的大桶,四周有金屬防護,外塗玄漆,猶如方鼎,由銅釘牢牢固定在地面上,堅固防盜,很少人有足夠的力氣能將其拆卸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