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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妙的是,此處離官員宅舍、宗室府邸的聚集之處也不遠,因此緣故,茶會上頻繁可見穿著考究的客人,穿綢錦,佩白玉,身邊簇擁三五位身材高大的僕使,一看就非尋常出身。
趙宗楠走在街上,被認出來的概率遠高於尋常秀才組織的花會詩宴,多少人見到他都主動行禮,口中叫上一句「公爺」。
聽他們說話,竟有八成都是官身。
等身邊寒暄的人走得差不多,趙宗楠才靠近羅月止說話:「方才來打招呼的,大都在宮宴、元夕朝會上見過,有幾位官階不小。若以賓客身價論之,這場百家茶會已然能在民間拔得頭籌。」
羅月止點頭:「這就對了,不枉花了那麼多錢到衙門租賃街道。」
趙宗楠側目:「租賃街道?」
「這可不是我想的,是開封府自己的主意。」羅月止笑答。
「如今動不動就是整個行當『傾巢而出』舉辦活動,開封府便出了個新章程:舉行大型活動,要提前去開封府報備,更要以占據街道、影響交通的名義納一筆租賃的款子,大都饒給了附近受到影響的商戶。當然,交足租金,衙門也會派些人來組織秩序,統一管理,嚴防踩踏盜竊……說起來是件好事。」
羅月止示意他往前看,確實有穿戴吏服、手持哨棍的衙役沿街巡視。
「新換上來的知府是吳育吳春卿?」趙宗楠道,「三十歲便能做到權知開封府,實在難得。如今一聽,果真有些眼界與手段。」
羅月止道:「今日來了許多官人衙內,還有貴家的女眷,開封府自然也緊張。我瞧著比往日活動派來的衙役還多。」
正說著話,便見人群中迎面走出來一個熟人。
蒲夢菱笑著招呼他們:「長佑表哥,羅郎君!」
「正說著貴家女眷,抬眼便遇上了。」羅月止笑問,「蒲娘子獨自來的?怎麼不見女伴?」
「鄭家女眷今日出京去祈福,清亭表姐亦有安排。總之有小黛陪著,也不算孤單。」蒲夢菱回答,「只是她們不在,一會兒的『茶水詩畫』怕是更難匹配到合適的同伴。」
今日許多人來參會,其實正是衝著這『茶水詩畫』來的。
光品茶自然撐不起這麼大一場博覽會,一些參與感強的活動才能帶動起氛圍來。
「茶水詩畫」便是最受人矚目的一項活動。
同宜春競畫的規矩相似,「茶水詩畫」便是以茶水為題繪畫賦詩,不過這次規模太大,不便經過觀眾投票,改由評委直接選出名次。位列前三者,可共分茶膏「玉蟬膏」三枚。
茶膏是什麼東西?為何能叫這麼多官人衙內都趨之若鶩?
今人飲茶,多願意耗費些功夫,將茶葉磨為茶粉,煮沸為水,入口即化。
而茶膏則是再進一步,將茶葉蒸熟,小榨壓去苦汁瀝乾,大榨盡取其精華,後納入砂鍋慢慢地燉,晝夜不息地攪動,直到將茶湯熬成濃稠的茶膠,風乾之後即成茶膏。
一畝茶園所產的茶芽,至多能熬出幾兩茶膏,挖出米粒大的一點,便可煮出醇香驚人的茶湯,實為竭力萃取出的茶之精華。
「玉蟬膏」更是茶膏中的貴重名品,借蟬蟲羽化重生的特質,喻其脫胎換骨之造化。
民間零散的茶膏粒子尚且貴重如碎金,完整茶膏更是稀罕至極,更別說今日竟然拿出來了三枚。
獎品如此稀罕,參賽的難度自然也要成倍增加。
故而「茶水詩畫」要求雙人參賽,抽籤擇取同伴,耗時半個時辰,提交上來的作品既要有畫,又要有題詩。
畫技要考、文筆要考、書法水平要考,字畫之間的和諧要考,更不能離「茶水」之題。
條件苛刻得厲害,反倒激起了許多參賽者的熱情。
許多人對抽籤擇取同伴這樣刺激的事,更是感興趣得很。
就算沒中,湊湊熱鬧也是好的,萬一落選,便將敗因歸咎於東主嚴苛,要麼就說是隊友拖了後腿……總之怎麼樣都能保全面子。
羅月止蠢蠢欲動,也打算參加。
他心裡想著,來報名的自然都是文人騷客,總該會畫畫的,自己負責題詩部分,總可有機會一戰……他字寫得還不錯呢。
趙宗楠道:「月止負責繪畫亦可行。你那墨雞畫出來,興許反倒同漆黑茶膏團神似。」
羅月止睜圓了眼睛:「墨雞畫是誰給你說的?王仲輔,是不是!」
蒲夢菱聽得含混:「羅郎君還精通畫技呢?」
羅月止沉默半晌:「不是精通,大概是一竅不通吧。」
趙宗楠莞爾。
蒲夢菱趕緊找補:「既然是協同作畫,郎君才學非凡,題詩也是可行的。」
姑娘又問道:「表兄也要參加嗎?」
趙宗楠道:「既然來了,便湊湊熱鬧。」
蒲夢菱笑起來,瞧著面前兩個俊秀的郎君,溫聲道:「表哥與羅郎君乃是形影不離的知己,興許天公作美,不捨得拆散伯勞飛燕,便將你們抽到一處去了。」
這姑娘嘴跟開了光似的。
待到他們都去台前抽了簽,聚在一起亮數字,羅月止與趙宗楠手上的竹籤,各自寫著一個「五」字。
羅月止與趙宗楠驚訝地對視一眼。
蒲夢菱覺得自己厲害極了,瞧著比他們都開心,說話間沒了遮攔:「果真有如此緣分!難不成我還有些算命的天賦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