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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宗楠罕見他這磕磕絆絆的模樣,含笑凝視他:「月止別緊張,我沒覺得這樣不好。我弄清原委之後,不也幫你的忙了麼。」
羅月止不想輕易領情:「公爺不是為了幫了文家的忙?」
趙宗楠不為自己解釋:「月止不願意讓我把話挑明,那便自己悟去吧。」
「什麼叫我不願意……」羅月止今天狀態不太好,屢屢敗下陣來,「你真是……」
趙宗楠見好就收,溫純笑道:「我說錯話了。」
他這樣時時示弱,什麼人也發不出脾氣來。羅月止嘆了口氣,從懷中掏出一隻素絹手帕,攤開帕子,裡頭是趙宗楠那隻細膩名貴的髮簪:「這是公爺的髮簪,多謝當日施加援手,一直忘了歸還,近日特來完璧歸趙。」
趙宗楠卻沒動,只垂目看了它一眼便移開視線:「月止知道,我本意不是為了討要簪子。」
「公爺說得哪裡話,本就應當歸還的。」
「月止很怕欠我東西。」
「有所虧欠便要時時惦記,我心思本就這麼一丁點多,分神乏術,自然誰也不願意欠。」
「可我反倒願意月止欠我些什麼。」趙宗楠道。「從小甜水巷一別,我們足有三十一天未見,我不去找你,你便也不來找我。若非你還欠我些人情物什,怕是今天這一面也盼不到。時時惦記……我倒想讓月止時時惦記。」
羅月止輕聲提醒他:「公爺。」
趙宗楠不聽他制止:「就算是朋友,也沒有月止這樣當的。」
羅月止無言以對。
羅月止輕輕嘆了口氣:「公爺說得有理,是我錯啦。」
趙宗楠:「而且你到現在還叫我『公爺』。」
「官人。」羅月止失笑,突然覺得他有時候脾氣就跟小孩子一樣,「這樣叫,官人滿意了嗎?」
趙宗楠果然就是想讓他哄,他退讓了,趙宗楠就滿意了,還得給自己找補:「我並沒有逼迫月止的意思。」
羅月止心口又酸又軟,終究無奈地笑起來:「我明白,我應該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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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羅月止:我明白,我活該的。
第76章 風險投資
在趙宗楠的「逼迫」下,羅月止要以坦誠賠罪,將個把月以來發生的事一件件講給他聽。
兩人一開始還端莊地跪坐著,可羅月止不習慣這樣的姿勢,越講越懶散,最後索性盤著腿、撐著胳膊,歪歪扭扭坐在矮桌旁邊。
趙宗楠看他如此,竟也陪他一起丟掉禮法,隨性而坐,頗有些箕踞自適的意思。
這樣的情形若是叫趙宗楠府上的學官看到了,定會大為驚訝,以為素來端靜自持的趙宗楠被什麼鬼怪附身了也說不定。
趙宗楠:「原來那所謂的『連環畫』竟是羅家叔父所作。我曾在宜春苑聽你講起過羅叔父畫技超群,卻從未有幸瞻仰,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。」
羅月止道:「尋常人家而已,當不起官人這一聲『叔父』。」
誰敢輕易當他叔父?趙宗楠的正經叔父,現在這點兒估計正披著龍袍,在皇宮之中熬夜批閱奏摺、處理軍國大事呢。
趙宗楠反問:「不然要怎樣叫?」
羅月止道:「之前倪四叫我爹爹『羅員外』來著,我聽著正合適,官人便也以此相稱吧。」
趙宗楠依舊是笑著的,但語氣聽起來略有不滿:「這樣顯示不出我與月止的情誼。」
羅月止想把話題扯開:「官人其他時候,都如何稱呼好友的親族長輩?」
趙宗楠笑容漸漸落下去了些,他靜靜看著面前的人,沉默一會兒才開口:「之前就跟月止說過了,我沒有多少朋友的。月止認為我在信口胡言嗎?」
羅月止身體忍不住前傾了一些:「我並無此意。你……」
他退讓了,軟綿綿地坐回竹毯上,輕輕嘆了口氣:「算啦,官人想怎樣叫便怎樣叫吧。」
趙宗楠似乎被這句話所觸動,眼神有些細微的變化。
燈火影影綽綽,在他一雙漂亮的瞳仁中映照出某種晦暗的認真。但這認真不過眨眼間便被主人收斂起來,他眉眼一彎,又是溫純和善的模樣:「月止可知,你其實頗不擅長隱藏思緒。」
「有麼?」羅月止並無所覺,摸了摸臉,半開玩笑地開口道,「我還以為自己頗具城府呢。」
「樹有百枝,人有千面。月止有時聰慧狡黠,叫人捉摸不透,有時卻傻乎乎的,好哄得厲害。」趙宗楠莞爾,「不瞞月止說,你這樣的性情,叫我很是放心不下。」
羅月止聽出來了,眯著眼睛看他:「官人又在揶揄我呢。」
「我只是覺得自己可以幫到你。」趙宗楠突然道。
「月止的確優勢顯著,但劣勢也同樣鮮明。你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中可以巧計頻出,遊刃有餘,但你自己心裡同樣有數……你在京根基薄弱,識人不足,人微言輕,待日後生意做大了,少不得面對各種達官貴人,皇親國戚,做事難免束手束腳,僅憑自己,總會遇到過不去的瓶頸。如若不然,張貼連環畫這一件小事,為何你都不敢親自去問開封府,而是借文家之口疏通關係?」
羅月止眨眨眼,面不改色回答:「文家人聞名京城,自然該借勢而為。」
趙宗楠溫和反駁:「倘若其他客人遇到了如此境遇呢?月止能保證日後你的每一位客人都有文家的人脈權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