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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沒有勞什子咖啡,能喝盞茶水提提神也是好的。
兩盞茶水下肚,再加上阿厚陪著說了會兒話,羅月止才終於清醒不少。正巧錢員外也來了,兩人正好精精神神地談起正事。
第12章 扇底松風
羅月止將自己寫好的策劃方案敬遞給錢員外,並同他一項一項講解。
在羅月止看來,錢員外的畫店生意如此蕭索,歸根結底是在兩件事情上出了差錯:
第一,露財太甚,不接地氣。
第二,不交學子,志趣難合。
錢員外臉色變得凝重了些,仔細看著羅月止的策劃,抬頭問道:「賢侄,何為『不接地氣』?」
「昨兒個我同阿厚上街去,叫他隨我一同逛遍了方圓一里之內的所有畫店書鋪,文房攤子。我問他,這些攤店比起錢叔父的畫店如何,生意又如何?阿厚回答,它們裝潢藻飾都與咱家畫店相差百倍,可奇也怪哉,明明咱們鋪子雕樑畫棟鶴立雞群,仙宮一樣的地方,怎得反而沒人來呢?」
「我當時回答:仙人所居是桂殿蘭宮,可凡人要去的,是建在地面上、平易近人的門鋪。」羅月止認真道,「錢叔父,咱的鋪子開在大相國寺東街,本是人頭攢動,行人最密的地方,但大相國寺熱鬧交易,來往的儘是布襪青鞋,尋尋常常的老百姓。
他們出來遊玩,是圖個快樂輕鬆,可一見咱家鋪子,富麗堂皇,貴氣逼人,誰能放鬆得下來?
不瞞您說,我昨兒個早上剛過來,但在外面看咱家的門牌匾額,便嚇了一跳,差點不敢進去。我尚且如此,小門小戶的客人們,怎麼能敢進來呢?」
「再者說,您的店鋪里所有裝飾擺件,無一不是奇珍異寶、價值連城,但凡一不小心有什麼磕了碰了,誰能賠償得起?就說您掛在柱子邊上的珀斯帷幔,我昨天一整天可都是繞著走的,生怕我身上哪裡粗糙,給你勾斷了絲。」
「世間行走的皆是凡人,芸芸眾生。金銀錢帛的壓力您感受不到,但對於尋常人來說,正是仙凡之別。所謂『露財太甚,不接地氣』,便是如此。」
錢員外呆呆看著他,消化半晌,忍不住搖頭喃喃:「我只想著坐商開店,便要登峰造極、力壓群雄,卻完全忘了這層厲害!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……」
「那麼第二條呢?」錢員外忍不住往外探了探身子,「這一條,其實我也是知道的。我開這家畫店,從一開始便是起了同秀才學子們結交的心思。我想著他們有些出身寒門,囊中羞澀,便琢磨著漏一漏財,叫他們知道老錢這裡財源富足,想吸引他們售賣畫作,可誰成想,上門的人還是寥寥……」
「錢叔父的心思我明白,但勁兒有些使偏了。」羅月止點頭,「侄兒不才,年少時被父親按頭讀過幾年書,如今腹中還剩下幾滴墨水,也常與太學的學生們飲宴來往。
您不知道,這些學子們的性情,真是倔強極了,雖是白衣布履,卻從不甘為五斗米折腰,我偶爾請他們飲宴、送些風雅的禮物還好,若真是將沉甸甸的錢串子放在他們面前,他們能當場暴跳如雷,將錢扔到我臉上,再沖我啐幾口唾沫!」
「有這麼誇張?」錢員外睜大了眼。
「怎得讀書讀傻了,還和錢財看不對眼?我也不是要施捨他們銀錢,潤筆錢也是叫他們用墨寶來換的呀!錢貨兩訖,這也會叫他們覺得屈辱嗎?」
「嗐,按理說這事是不屈辱,但不能做得太直白,秀才們矯情便矯情在這兒。」羅月止笑著搖頭。
「與學子們交遊,說白了也不是難事,但得找他們喜歡的調調才行。他們喜歡什麼?清微淡遠、大道至簡,比起濃的,喜歡淡的;比起葷的,喜歡素的;比起金的,喜歡銀的;比起銀的,喜歡玉的……拿白話來說,就是這樣簡單!」
「賢侄!」錢員外一拍大腿,伸出食指半舉著,「賢侄,我明白了!你不叫我露財,讓他們看了不喜歡,那我就露得含蓄起來!把店裡的金銀團錦都換了,換成上好的大紅酸枝木、雪白的雨絲錦、天青的輕容紗,裝飾換素白珠簾,淡色翡翠,叫他們里里外外都看不見一兩金,你說好是不好?」
羅月止點頭,笑眯眯道:「正是這個意思。」
「對了,」羅月止提醒,「咱店裡的門匾也得換,那大金字,實在是太晃人眼了!找個做工精緻的木匠,以上好的木材重新雕刻一塊,憑叔父的筆力,把字好好寫上,便比甚麼都強。」
錢員外覺得他說得有道理,哪裡有不答應的。
「這頭兩件事說完,最關鍵的便是怎麼把店鋪改頭換面的事情宣揚出去,吸引客源過來。」
羅月止起身將策劃書翻過幾頁,請錢員外細看。
「首先,便是同我家書坊一樣,印發單頁,當街宣傳,主要側重於大相國寺開市後販賣筆墨文房的區域附近,再加上秀才們愛去的小甜水巷,還有太學、國子監附近的茶攤書舍,瓦子勾欄。」
「該宣傳些什麼呢?」
錢員外行商多年,祖輩以漕運生意起家,都是跟商人們打交道,直接面對消費者的經驗不多,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推廣方式,不由問道。
「說我家畫店裝飾變素淨了?也不用再怕把東西撞碎了?」
「那不是。咱們得配套著,開展一些活動。」羅月止引他看向下一頁,「我昨天將咱們店裡所有的畫卷都查看了一遍,發現其中頗有幾幅亮眼的,竟然還有一副李咸熙的《寒林平野圖》!不如以此為噱頭,在店裡開展一次免費的展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