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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月止見招拆招:「不敢與官人同塌。我就坐在椅子上休息,發會兒呆便足夠了。」
趙宗楠聞言,微微低下頭,嘆了口氣,竟想從榻上站起身:「看來月止嫌棄我。」
「都說好友該把酒言歡,抵足而眠,我引月止為友,月止卻不曾將我當做自己人……罷了,何必討人嫌呢。我去坐椅子,你好好躺著便是。」
百姓睡床,把從一品的當朝國公擠到椅子上坐著,這怎麼敢的。
趙宗楠這半賣慘半威懾的手段真是越來越嫻熟。
趙宗楠進化太快,手裡又捏著羅月止欠下的人情,羅月止尚且沒醞釀出應對方法,只得認栽,訕訕走上前:「萬萬不可。那便依官人方才所說……我過去就是。」
趙宗楠本就沒打算真的起身。
他胸有成竹地看著羅月止坐到自己身邊來,微笑道:「我入眠向來規矩,絕不會亂動的,月止可放寬心。你喜歡睡在內側還是外側?」
羅月止不敢和他對視,盯著床腳:「……外側。」
外側好啊,外側方便撤退。
這張塌是挺寬敞的,兩人躺上去,只要規規矩矩收著腿腳,中間便能隔出半人寬的空隙來,已算得上是非常體面。
羅月止爬上床,僵硬地躺在趙宗楠身邊,看都不敢看他一眼。鼻觀口,口觀心,只盼著等趙宗楠一會兒睡著了,自己就能立刻起來脫身。
倆人不言不語,跟兩段木頭樁子似的整整齊齊橫在榻上。
趙宗楠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藥香逐漸飄散過來。
羅月止想得挺好,現實卻實是個不頂用的。也是因為這段時間實在是疲於奔命,昨天夜裡只睡了兩個多時辰,如今一沾枕頭就控制不住自己。
前一刻,他還告誡自己要看好時機起身撤退,可躺在軟硬正合適的塌上,腰背忍不住卸力,他兩眼一黑,竟一頭扎進睡夢中失去了意識。
羅月止當真做了個很短暫的夢。夢裡有片雲山霧海之間的藥田,清澈的藥香像雲霧似的溫溫柔柔把他包裹其中。
夢裡的羅月止望著碧色接天的藥田,呆呆地想,這味道怎麼有些熟悉。
他在這股猶疑中緩緩甦醒。
羅月止兩世為人,有個逃脫不掉的老毛病,那就是一睡午覺醒來就會覺得頭疼,睡醒了反倒精神不好,還不如不睡。
故而他很少中午補眠,能拿咖啡和茶葉頂過困意,就死活不閉眼。
可今天他轉醒後,卻未曾覺得難受,嗅著鼻尖上一點涼涼又溫潤的草藥香,竟然還挺舒服,好似肩膀上積累了很久的疲憊都隨之轉輕。
……草藥香?
羅月止怔怔抬頭,發現自己早不知睡了多久,衣衫亂七八糟,平躺改成了側躺。
人家趙宗楠依舊睡得規規矩矩,反倒是他自己出了岔子,朝趙宗楠的方向微微蜷縮起來,額頭抵著他肩膀,手指搭在他胳膊旁,一抬頭鼻尖便能蹭到了他身上,幾乎要蹭到他頸窩裡去。
羅月止登時就醒了盹,猛地從榻上滾了起來,背上一層冷汗,趕緊低頭整理松亂的衣衫,心道果真不該答應他!真是要命了!
趙宗楠好像被他吵醒,安安靜靜睜開眼睛,注視他近在咫尺的背影。
欣賞半晌,他坐起身好心提醒道:「月止髮髻有點歪了。」
羅月止頭都不回,趕緊摸髮簪。
「緊張什麼。」趙宗楠莞爾,「時辰還早,你可以再歇會兒。」
羅月止哪兒敢再歇?
再歇多一會兒,他怕是要整個人滾到趙宗楠懷裡去了。
羅月止狼狽地整理好自己的形容,轉頭看趙宗楠午睡醒來後精神煥發,面色紅潤,就跟芙蓉出水似的,那叫一個遊刃有餘,登時覺得不公平了,站起身道:「官人雖睡得老實,我卻對自己沒甚麼信心。聽聞官人還未曾婚配呢,萬一有什麼唐突舉止,害了官人清白可是不好。」
「那就得叫月止負責了。」趙宗楠隨口而出。
羅月止頓了頓,還他三個字:「負不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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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羅月止:我睡覺的確不老實,但也沒那麼不老實,是不是你故意扒拉我?
趙宗楠:*無辜臉*
第60章 香滿曲徑
未時末,午休時間接近尾聲。
最近北方陰雲增多,過晌午之後天就稍稍有些發陰了,雲層猶如薄紗將太陽隔絕在高天之上,叫午後熱力消退得比往常都要更快。明明是夏日午後,卻稱得上涼爽怡人。
也正是因為氣溫適宜,下午流失的觀眾並不算多。
時辰到了,數以千計的觀眾從四面八方聚攏,重回小甜水巷前的花台,依舊是摩肩接踵,一副熱鬧場面。
然而他們卻發現,賽場似乎已與上午不同。
花台前的寬敞石板,被人用花毯子鋪出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,呈波浪形蔓延至整個觀賽區域。
毯子有三尺寬,可行人,遠遠看過去,就好似花園中鋪成的觀景小路。
這條富麗的花毯小路上,每隔一段便由一位大茶壺看守,提醒觀眾們莫要隨意踩踏,需得給這條小路讓出位置來。
觀眾好奇,連問這是做什麼用的。大茶壺們卻三緘其口,只說一會兒有驚喜,請諸位耐心等候。
未時至,宴金坊的司人登台擊鼓,宣告下午的花魁大賽繼續進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