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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豈有此理,讓人憋屈得喘不過氣來!
王拱辰心情煩躁,悶坐在桌案前,視線掃過一個名字,眉頭不由皺得更深:「羅月止。」
此人動輒籠絡民心,雖明面上不與歐陽修等人來往,但他手下的刊物植根尤深,影響甚廣。
聽說官家都在跟著看那勞什子《開封日報》。
王拱辰臉色陰沉。
……若那羅月止乃是新黨在民間的一步暗棋,這手段實在是高明。看上去也實在是礙眼。
王拱辰派人去查他的底細,卻沒想到查到了另一位的頭上。
王拱辰看向面前的吏員,若有所思:「他與延國公走得近……還多次留宿國公府?」
……
阿青心驚膽戰,苦著臉同羅月止私下裡說:「東家,您別怪我多嘴……若是讓外頭人知道,這條條框框是你為朝廷出的主意,人家且得戳你脊梁骨,說你阿諛奉承,踩著同行上位,抱朝廷的大腿呢。」
羅月止捧著溫熱的茶盞,慢條斯理開口:「我自是知道大家都不樂意受朝廷監察。」
「但若無監察,這潭水只會越來越渾濁,到時候最先淹死的,便是踏踏實實守規矩的人。這就叫做劣幣驅逐良幣……」
羅月止看阿青一臉沒聽懂,便換了個法子與他解釋。
「我且問你,前段時間刻印行和GG行出了那麼大的事,人牙子抓了百餘個,朝堂要員的陰私謠言更是傳得沸沸揚揚,這明顯就是行業出了問題,難道朝廷會坐視不管?」
阿青仍舊不認同:「自然是要管的。可朝廷要管,就叫他管去,東家您主動摻和什麼呢?咱是個員外官,又不是那大相公,何必操這份心?叫人家聽到了,該說你這堂堂行首,與同行不是一條心……」
羅月止覺得他天真,忍不住笑了一聲:「世道便是如此,若不主動些套上韁繩,等著別人來栓,誰知道這繩子要勒得多緊?」
「趁岑先生未曾致仕,我還能在國子監說上幾句話,這事兒便絕對不能交給旁人來辦。」
羅月止邊說話,邊在乳茶里放了幾顆芋頭圓子。
「與其叫一群不懂裝懂的行外人,借著整頓民言來撈政績,還不如自己進言,好歹能把握尺度,不叫他們矯枉過正,將整個行當都拖累了。」
阿青平日裡油嘴滑舌,膽子也小,但到底算是聰明,終於明白了羅月止的用心。
一旦想得多了,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便能把人轉成麻繩,阿青嘖嘖稱奇:「我原先覺得,咱GG行里幾個掌柜平日裡爭來斗去就已經夠廢心思了。誰知沾上朝廷,竟要有這麼多算計……」
羅月止喃喃:「事情能這樣快地解決,已經是我意料之外的順利了。」
不怪他多想,這背後怕是有人幫了他的忙。
羅月止找上了他的「專用斥候」鄭遲風。
天氣日寒,羅小員外便請他吃了頓熱氣騰騰的撥霞供。
鄭遲風生得好看,同樣是湊在熱鍋子面前,別人都被熱氣蒸得面頰翻紅,形容狼狽,他卻是越蒸越好看,開口不說油滑的話,便是眉目如墨畫,兩頰生桃花。
好像羊肉吃多了,便要立地成精了似的。
羅月止看得頗不是滋味,擱下筷子酸溜溜地開口:「你也好,韓富兩位相公也好,怎麼都生得這般好模樣?叫尋常人看了怪生氣的。」
鄭遲風最樂意別人誇他好看,美滋滋地翹尾巴,隨口客套了一句:「你有甚麼可埋怨的,你家那國公爺不也生得好看?」
羅月止愣了愣,開口問道:「他好看,同我有何關係?」
鄭遲風也呆住了,停頓了片刻才開口,視線躲躲閃閃:「嗐……你們不是好得跟同一個人似的。」
羅月止覺得不對,揪著他不依不饒追問半天。
鄭遲風猶猶豫豫地放下筷子,一邊說話,一邊觀察他臉色:「也就是前段時間,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風聞,說延國公同他那小叔叔博平郡王一樣,久不婚配,府上連個側室都沒有,怕是不近女色。」
「然後又不知是誰說的,說曾在他府上留宿的,只有保康門橋羅小員外一個人。你倆一個宗室貴胄,一個員外商賈,卻有抵足而眠的交情。」
羅月止腦瓜子嗡嗡響,飲酒之後控制不住情緒,臉頰登時漲得通紅。
鄭遲風看他人都要燒起來了,開口找補:「都瞎傳的,沒人當真,我就是當個樂子,同你玩笑一句罷了。」
鄭遲風又道:「是真的又怎樣呢?既沒欺男又沒霸女,人家臥房裡的事兒與旁人又有何干係?」
他哈哈大笑,眼睛眯成兩條縫:「你看你這羞憤欲死的小模樣,難不成是真事兒?」
羅月止借著飲酒躲開視線:「管這麼多……吃你的羊肉去!」
鄭遲風笑了笑,繼續高高興興撈他的羊肉吃。可待酒席散去,鄭遲風醉醺醺地回了家,躺在床上琢磨羅月止的反應,卻越琢磨越覺得不對,兩眼渙散,兀自呢喃道:「壞了……」
「怎麼越琢磨越像真的呢……」
話分兩端,羅月止從酒樓出來便直接回了界身巷,慌裡慌張地拽著趙宗楠,大著舌頭控訴:「不得了了,朝堂之中有人說我們閒話呢!」
趙宗楠把他接進懷裡,叫門外的女使去煮一碗甘蔗湯醒酒:「旁人說便說,又能怎樣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