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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敬符揚起眉毛,喜意都掛在臉上,說話卻是斂著性子:「這怎麼使得。」
趙宗楠同他相識多年,並不跟他客氣,仰頭飲下一杯溫酒:「叫你收就收下,裝什麼像。嘴角都要咧到耳後去了。」
趙宗楠這話說得好生直接,或許是有些醉了,措辭還有些肖似武人的粗魯。羅月止第一次見他這樣子,不由覺得好奇,靜靜觀察他好久。
趙宗楠看起來是真醉了,他往常對羅月止的目光敏感的很,這次卻若無所覺,只顧著與李敬符互相揭短,零零散散說些幾年前的舊事。
直到兩人共上馬車,獨處車輿,趙宗楠突然一把攥住羅月止的手臂。
如今天還沒亮,車輿裡頭黑黢黢的,兩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酒氣。
趙宗楠也不知是醉意更多,還是清醒更多:「你今天晚上一直在偷看我。我未曾揭穿你,你便一直看……膽子怎麼這樣大呢?」
羅月止也有些醉酒,又很困,靠在車壁上一時忘記要掙扎,喃喃說道:「你同那武官人可真親近,我從未見過你這樣。好奇看看都不成麼?」
趙宗楠好像在馬車的顛簸中湊他更近。羅月止雖看不清,但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,酒香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藥草清香。
趙宗楠也靠在了車壁上,兩人額頭都快挨在一起:「曾教習我騎射的李教頭,便是敬符的親叔叔,我們曾一起在射場上跑馬,張弓搭箭,我比他……比他準頭還要好。」
羅月止笑著反駁他:「聽你瞎說。人家是武狀元,現在又是堂堂殿前都虞侯呢……」
趙宗楠似是生氣了,執拗地辯駁:「真的,我說真的……月止為何不信?」
「信。我信。」羅月止半眯著眼睛,昏昏沉沉敷衍他,「官人自是厲害的。若叫你也去武舉,你也能拿個狀元回來。」
誰知趙宗楠卻好半天沒說話,很久後才出聲:「宗室既封爵,便只能做恩蔭官,頭上頂個百無一用的虛職,亦不能去參加科舉的……我還以為月止知道。」
羅月止含含糊糊回答:「我自是知道。仲輔……仲輔給我補過課的。」
趙宗楠攥著他手臂的力氣陡然一重。
羅月止疼得悶哼一聲,猝不及防被他推到了車壁上按住。
趙宗楠語氣有些冷:「你知道……還這樣說……」
羅月止後腦勺「咚」地磕在木頭壁上,把酒都磕醒了,趕緊伸手去擋他:「官人這是做什麼,若覺得我說錯話了,你就好好同我解……」
趙宗楠卻仍不甚清醒,不樂意聽他開口說話,便用自己的嘴唇去堵。
羅月止頭回見著撒酒瘋便摟著人親的,而且這人醉了就不知道收著力氣,箍著他手臂不說,整個人都擠過來,差點把他給按進牆裡去。
半醉半醒之間,糾纏得亂七八糟。
羅月止被他弄的頭暈臉熱,推也推不開,酒氣蒸得人意志鬆軟,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了,只能任由他鬧騰。
「於朝堂上不能直抒胸臆,私下裡籌謀盤算,爾虞我詐,此般種種皆非我樂意,你不喜歡、可我又有什麼辦法?」
「若我能像敬符似的,就算是要做個武官,堂堂正正去做事……」
趙宗楠將頭埋在羅月止頸窩裡,說話間的熱氣全打在他皮膚上。
不知外頭經過什麼地界,馬車晃蕩得厲害,羅月止環抱著他肩膀,不敢叫這尊貴的醉鬼磕了碰了。
他頭回聽趙宗楠說起這些,將他摟得更緊些,暫且沒言語。
「我當真……當真比他學得好……」趙宗楠沒聽見他說話,又重複起來,好似生怕羅月止不信,非要他夸一句不可,「官家之前考子侄們的功課,我也從沒被人比下去過……」
羅月止哭笑不得,又聽出些難以言喻的惆悵,拍拍他後背:「官人有怎樣的才情,我怎會不知道?早就驚訝過幾百回了。」
「我若真是個尋常官宦家的小衙內……」趙宗楠抱著他,含混問道,「你會答應我麼?」
羅月止酒也吃多了,情緒起伏得厲害,輕聲回答:「你若是個小衙內,若你還能看上我,我便是頂著兩家父母反對,就算偷偷摸摸將你拐出京城去,也要……」
趙宗楠卻沒聲音了,呼吸均勻撲在他頸側。
羅月止輕聲叫他:「官人?」
真是個沒耳福的人。
他已然醉的睡著了。
……
馬車在回程路上途經保康門。
倪四本說叫羅月止陪趙宗楠一同回延國公府去,羅月止卻搖頭拒絕了,說要回自己家。
趙宗楠此時正在輿中昏睡著。
未得他首肯,倪四自然不敢攔著,叫車夫將馬車停在羅家所在的巷子口。
方才一路上,倪四聽馬車裡踢里哐啷,不知道這倆人在鬧什麼,到底也沒敢問,決心將沉默堅持到底。
只是目送羅月止孤身一人回了家。
如今大概有卯時三刻,日光已經明亮了些,他見羅月止走得慢吞吞還扶著腰,不由覺得有些困惑。心道,興許是倆人都喝醉了,在後頭打了一架呢。
倪四想不明白,只能帶著全然醉倒的國公爺打道回府,自己則繼續靠在車架上閉目養神。
羅家夫婦此時還沒醒,年幼的三郎君也安眠,只有場哥兒和青蘿醒著,正在幫廚娘製備早飯。青蘿本以為羅月止又去通宵加班了,抬眼見他進院子,頗為意外,連忙迎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