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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宗楠很認真地看了良久,覺得它是不是會有些癢,或是有些痛。
羅月止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,覺得耳下有異,抬手抓了一把便抓到了趙宗楠的手指。被抓包的人看上去平靜又無辜:「恭喜月止,耳下有痣乃富貴之象。」
羅月止沒睡醒,腦子確是清醒的:「說句好話,便能將官人的調戲舉動一筆帶過嗎?」
趙宗楠被他攥著手指,笑得頗為理直氣壯:「我不動啦。」
馬車很快停了下來,倪四在外頭提醒郇國公府到了。
羅月止好歹算是休息了一會兒,下馬車之後又湊到趙宗楠身邊,抬頭,問他自己現在眼睛紅不紅。他越是看起來一本正經,趙宗楠就覺得他冒傻氣,很想把人拉到身邊捏捏他手指或者掐一把別的地方,總之手癢得要命,但時機不對,只能勉強按捺住。
「不紅了。本就紅得不厲害。」他順著羅月止的意思,低聲回答,「月止一表人才,還怕這細枝末節?」
羅月止上下打量他,同樣小聲嘀咕:「官人原本是會正經誇人的?當真新鮮。」
倪四不知是否該假裝不在,輕輕咳了一聲,好歹算是提到了提醒的功效,讓那快黏在一起的倆人分開了些。
想來不同層級的府邸,都是需要遵循一定規格章程的。
但郇國公府不僅制式同延國公府相仿,連那股怡然幽靜的氛圍都頗為神似。都說「物似主人形」,羅月止在郇國公府中走了一會兒,深深感受到那股無從言說的熟悉感,心慢慢靜了下來。
僕使引路,滿室佛香,明殿之中端坐著一位衣著典麗的貴婦人。
羅月止一抬眼,便想起王仲輔之前說,趙宗楠是幾個孩子中同蒲夫人最為相像的,今日一見果真如此,趙宗楠那雙時時含笑的桃花眼,當真是繼承了母親神韻。蒲夫人如今有些上年紀了,面若銀盤,眼角有半縷細紋,叫這雙盈盈笑眼顯得慈和,尚能從中窺見她桃李之年的風采。
趙宗楠恭敬行禮,羅月止緊隨其後,口中道拜見陶國夫人。
蒲夫人身份尊貴,卻比羅月止想像中熱情許多,叫羅月止上前去,直接拉起他的手來,同他說了幾句寒暄的話。
待羅月止將之前默背好的酸話往外傾倒的時候,蒲夫人溫和地看著他,手指卻悄無聲息挪動到他手腕上去,輕輕按住他寸口。
羅月止嚇了一跳,回頭眼巴巴看趙宗楠,無聲問他怎麼回事。
趙宗楠解釋起來倒是雲淡風輕:「我母親學醫數年,素來以脈診人,月止不必緊張。」
「我早聽長佑提起你,又收了你那麼多件精巧可愛的禮物,結果到今天才見到人。」蒲夫人聲音中滿是笑意,「脈象平順,有神有根,是個端正郎君。但小小年紀不宜過勞過慮,日子還長,應當更放鬆些。」
羅月止哪兒敢說什麼話,低頭應下。
「我家小孩雖不是嬌生慣養,但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小郎君,你該理解我們做長輩的憂心,本不願叫他跟在一個蹉跎勞碌的人身邊過日子。」
蒲夫人繼續溫和說道:「但我已聽聞郎君誠心,今日見到你也覺得喜歡,若我家的小郎君也對你有意,今天便把事情定下來吧。」
羅月止聽得大氣不敢出,腦子裡直犯迷糊。心說:原來趙宗楠說起話來意味深長、讓人浮想聯翩的毛病,也是從母親這兒學來的。什么小郎君、什麼事情定下來,到底是說人呢還是說貓呢?
蒲夫人依舊拉著他的手,慈眉善目:「你不願意嗎?」
羅月止只能點頭,一邊覺得心裡亂糟糟的,一邊回答「願意」。
蒲夫人彎起眉眼笑的時候,同樣叫人看不出深淺:「來人,去將晞哥兒抱來。」又問羅月止:「既然成了一家人,你可有個小名兒?我該叫你『阿止』嗎?」
羅月止又只能點頭,說家裡長輩都這樣叫。無從拒絕地接受了這個親近的稱呼。
他只跟蒲夫人說話,都不敢去看趙宗楠的反應了,覺得看了也是白添一份不清不楚的揶揄。
直到晞哥兒被侍女抱來了殿上,羅月止才有緩緩神的時間。蒲夫人摟著晞哥兒輕輕地晃,這小郎君比自家妹子愛出聲,被她摟著摸了片刻,便搖晃著蓬鬆的尾巴,「咪嗚咪嗚」叫了好幾聲,小甜嗓子又軟又嗲。
「你看阿止好看嗎?」蒲夫人問晞哥兒,又輕聲同羅月止解釋,「晞哥兒自己品相沒弟妹好,卻對人的容貌舉止挑得厲害,若他瞧不上眼兒,便抱都不願讓人家抱,這樣挑三揀四的,便成了這窩小貓里最後剩下的一個。」
「蒲夫人這樣說,叫我緊張得厲害。」羅月止借來一張坐席,道了聲失態,恭坐在一側,與晞哥兒平視,笑道,「那便來試試,小郎君能不能看得上我。」
蒲夫人莞爾,將晞哥兒抱下膝蓋,讓他四腳著地,可以任意行走。小貓臉蛋同背後毛髮相似,也是奶黃色的,唯獨從嘴巴往下毛色雪白,他眼睛顏色比妹妹阿織顏色更深一些,在極淡的毛色下靈動又鮮明,前前後後走了兩步,轉了個圈,眼神落在了羅月止身上。
他從未見過這個人,好奇地端坐在原地,一邊看著他,一邊微微歪了腦袋。羅月止看他看得出神,竟也學他把頭歪了歪。晞哥兒好似發現知己,高興了,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。
趙宗楠與蒲夫人對視一眼,母子倆之間好像無聲之間溝通了什麼話,羅月止忙著跟小貓崽交流感情,故而未曾發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