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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秀才被他三言兩語抵擋回去,一時噎得無話可說:「這……」
羅月止退遠一步,將位置給諸人讓出來:「各位,要說這椅子舒不舒服,合不合禮,不如先嘗試一番。或許試過了,就知道我為何要賣。」
一些依舊覺得不合禮法的學子秀才齊齊婉拒,大概只有半數的人願意嘗試,但凡試過之後,都睜大了眼睛,坐在裡頭半晌不想起身。
其中一名郎君喃喃道:「飄飄然若仙人乘騎,恍恍乎如仰坐雲端。」
羅月止多看了他幾眼,第一次主動和面試者搭話:「敢問郎君姓名。」
「在下盧拙,字定風。」那位郎君拱手做禮,「在下覺得,掌柜此椅可賣!」
「很好。」羅月止微笑道,「諸位郎君,願意嘗試此椅的,可現在開始著手準備方案了,方案中應有四項內容,產品名稱,產品定價,一句宣傳之語,以及在你們心目中哪類人群最願意購買此產品,請將此類人群詳細描述。計時半個時辰。」
「當然,如若其他郎君有意參與,我隨時歡迎,但時間卻不會另行計算了,也是為公平考慮。」羅月止對那些面露牴觸的秀才們說道,「諸位郎君辛苦,半個時辰之內,會有冷飲果子奉上。」
說罷,羅月止便離開此地去籌備他們的下午茶。
從書坊一直跟到GG坊的夥計中,有一個叫做阿青的年輕長工,聰明伶俐,但是聰明得有限,偶爾奉承之意直白了些,顯得有些許滑頭。他這樣的行事作風,一時不慎便極容易招人反感,比如阿虎就不大喜歡他。可說到底這並不是違背原則的大毛病,羅月止自認能管得住,便將他一齊帶了過來。
阿青頗有眼力見兒,此時湊過來問:「東家有看上眼的不?」
羅月止輕輕點頭:「的確有幾個很聰明的,文采斐然,對新物什、新主意的接受能力也強。看來要尋覓做GG的苗子,果然還是得自己出馬……」
今日下午茶是從柳井巷茶坊訂購的甘豆湯,羅月止把數目清點足夠:「多叫上幾個人,把飲子給郎君們端過去吧。」
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,羅月止恭恭敬敬感謝他們的配合,並公開告知:面試結果三日之後便會公布出來,若被錄用,會有人親自登門傳遞喜訊,但反過來說,倘若三日後若無人登門,則此番遺憾無緣共事。
羅月止判卷很細緻,一張卷子能看很久。他窩在趙宗楠位於界身巷的私宅之中,待看完所有人的答案,已足足過了一整天時間。
延國公府樹大招風,羅月止若時常登門,總會叫他人看出些端倪來,怎麼都會傳閒話。要是再招惹幾個趙宗琦那樣的,羅月止當真招架不住。
就算是為了生意,趙宗楠和羅月止如今也需得時常見面,但兩人心裡有數,都不想平白惹麻煩上身。總之趙宗楠清閒了一段時間,也要繼續操持質庫的營生,便與羅月止約定在這裡相會。
外頭有嘈雜人流遮擋,大隱隱於市,反倒僻靜得叫人安心。
趙宗楠對羅月止的招聘測試十分感興趣,一眼便看懂關竅:「所謂『職業性格測試』乃考察其性情根本,其後三項測試,一則考驗文采,二則考驗名辯,三則考驗敢於突破常理的膽識,實乃步步為營,各有落處。」
「大概就是如此。」羅月止笑眯眯看他,「不愧是官人,一語中的。」
「尤其是這『職業性格測試』,仔細想來卻是大有用處。或許能在更多的地方用到。」趙宗楠若有所思。他問道:「月止可有更詳細一些的題解與註疏?」
「有的。」羅月止雖不知他要做什麼用,但還是點點頭,「方便得很,全在腦袋裡記得滾瓜爛熟,我這就寫給官人。」
趙宗楠問:「月止這法子是從哪裡學來的,章程如此完備,倒像是經歷多次刪改才集為大成。可我此前為何全無聽說?」
羅月止輕輕笑了一下:「夢裡夢到的,官人信不?」
趙宗楠也不反駁他,只莞爾道:「有聖賢託夢,也是你的好本領。」
羅月止今天做了很多事,自覺成果頗豐。他從幾波面試者當中挑選出了三個最為滿意的,其中正有那名叫做盧定風的年輕人。
羅月止尤其對他的搖椅產品策劃案非常滿意,不由大加讚賞。
趙宗楠接過那張卷子看了很久,未曾對盧定風的策劃加品評,卻不動聲色道:「這等稀罕事物,月止都未曾叫我見過。」
羅月止覺得他語氣有些不對,卻沒想出緣由,只順著他的話講:「我又訂了幾張搖椅呢,官人若感興趣,過幾天便給你送過來一把就是了……何必為這個不高興?」
趙宗楠搖椅要收,但羅月止說他不高興這件事卻拒不承認。
羅月止忍不住覺得,趙宗楠此人看起來溫和穩重,胸有城府,心思有時候深得叫人捉摸不透,但有時候卻特別愛使小性子,暗戳戳等著人哄。
當真跟個小孩子一樣。
盧定風收到喜報後十分欣喜,他家境不好,父親早逝,如今家中唯獨剩下母親和一個剛剛九歲出頭的妹子,三人相依為命。盧定風的母親略通女紅,以幫人修補衣物的微薄收入養活兩個孩子,一家三口生活素來拮据。
當世流傳著一句話,叫做「朝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」,說的正是普通百姓考取功名一朝翻身,達成階級躍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