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汴京城裡的盧崔楊三人乃是羅月止真金白銀僱傭來的,他們跟在羅月止身邊學習這麼久,都未曾行過如此大禮。
羅月止趕忙接過茶,伸手將宋時豐扶起來:「你我年紀相仿,領你一句老師已經是慚愧,跪什麼,我這兒可不興這套……」
「鉛筆本意乃是造福平民,在黃州價格卻暴漲近二十倍,使百姓不得方便。這情況務必要改,應該怎麼做,還請老師教我!」
羅月止舒出口氣:「我與那鉛筆作坊老闆相熟,就算你不說,這事兒我也是會管的。」
羅月止看向常修,斯斯文文發問:「小師父,如今也有一個多時辰了,不知你家主持回來了沒有?」
……
法會結束,承天寺住持歸寺,聽聞舊識故去的噩耗,老僧手中捏著佛珠,站在窗邊沉默良久。
半晌後才感嘆一句:「了脫生死,離苦得樂,圓滿功德。」
承天寺住持:「多謝羅小官人轉告消息。官人眉目清正,善根深厚,怪不得靈空生前將此寶贈送於你。」
他曾在靈空大師手中見過羅月止胸口這隻佛牌,知道此乃先皇所贈,是頂頂珍貴的佛寶,絕非尋常人可受贈,便連帶著對這位素昧平生的小官人也親近起來。
羅月止也不客氣,借著他的眼緣,提起另一樁事。
——他想將承天寺,作為汴京鉛筆在黃州的「指定經銷商」。
他對住持說明了製造鉛筆的目的與如今黃州的經營現狀。
「我明日便寄送一封書回京,叫京城管束起批購鉛筆的埠。但今日之定價也該儘早更正,不能叫商人白白賺這昧良心的錢。自今日起一個月,希望承天寺能出面,讓我將鉛筆在寺中寄賣。」
宋時豐一開始不解其意,悶頭琢磨了半晌,方才有了些看法:
承天寺乃是黃州第一有名的法寺,每日來往香客幾千人,若從這裡為起點發散消息,「廣而告之」,稱得上是事半功倍。
更不用說承天寺素來有向外租賃客舍的習慣,落魄的秀才、清貧的吏員皆匯聚於此。按羅月止方才所教授的GG理論來說,這群人亦是鉛筆的主要潛在客戶。
法寺游離於紅塵之外,跟外頭那些暴抬物價的商賈來比較,簡直是清廉的代表,就算是秉持著積攢功德之心,也不會將鉛筆賣得太貴。
「鉛筆在京中定價五文,若算上貨運等諸多成本,在黃州價格應能控制在十文以下,待我回去後細細盤算一番,再與住持聊具體價格……當然,自然會給法寺饒出利潤來,此事造福百姓,寺中應得一份香火錢。」
此事對承天寺百利而無一害,住持慈祥地看著羅月止,念了聲「阿彌陀佛」,當場便謝過,並叫常修去跟進這樁「修功德」的生意。
常修乃是承天寺住持的親傳弟子,按照接班人培養的,但到底年紀還小了些,雖應承下來,臉色卻有些猶豫。他從小到大學的是佛法,哪兒學過做生意呢,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……
羅月止看了他一眼,開口道:「我這次南下隨行帶的人少,卻帶了整整半船的貨物,其中正有鉛筆。反正要在黃州停留幾日,便在走之前將此事操持起來,省得常修小師父初次接手,忙不過來。」
常修遞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。
「還有我這新收下的小徒弟……」羅月止笑著拍了拍宋時豐的肩膀,「正好有機會,便叫你****是如何做的。」
……
跑南北船貨的商人最愛湊熱鬧、運新鮮。
有人最先發現了商機,將汴京鉛筆運往黃州,頂著「京城士人新寵」的名頭,還說什麼連晏相公、歐陽司諫都愛用,幾文錢的硬筆搖身一變成了貴達百錢的奢侈品。
隔著千八百里水路,一時之間也沒人去「打假」,撈的正是這份信息不通的油水。
同行見這伎倆能夠一本萬利,都開始計劃著往黃州運鉛筆,甚至不惜在京城以十幾文錢的價格在百姓手中收購。
他們網羅了滿滿一船的鉛筆,可這幾日到了港卻發現,黃州現在的鉛筆價格竟然直線下跌!
不應該啊!
按照往常炒賣新貨的經驗來說,高價鉛筆起碼得有三五個月的賺頭,怎麼消息突然就走漏了!
「勸你甭打這注意了。」碼頭上挑貨的文房店掌柜對他說道,「人家承天寺這幾日已經將低價鉛筆賣起來了,進寺上香的香客人手一份仿單,滿滿羅列著鉛筆的用途。」
尋常人家用鉛筆在曆書上勾畫吉日、盤算節氣,不用磨墨,隨手就能用,方便得很。
家中小兒用鉛筆開蒙識字、玩耍塗鴉,置辦起來便宜,沾染上髒污更比墨水好洗得多。
工匠手藝人提起鉛筆畫線,痕跡比碳粉細,用起來更加節省,半年僅僅消耗一根鉛筆。
……
「這種種用途,幾日之間都在州城裡傳遍了。」
「還有那叫做『連環畫』的張貼告示,好大一張圖貼出來,告訴人們該怎麼執筆,筆頭用禿了該如何削尖……上頭一個字都沒有,卻細緻地跟手把手教學一般。」
「如今書生們也糊弄不住了,都盯著便宜的買。一支筆八文錢,你要覺得行,咱就收貨,不行就換另一家。但我提醒老兄一句,如今城裡都是這個價。我這還是大手筆呢,你這一船都能收下,別人家可吃不下這麼多的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