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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羅月止道:「你之前同我說過,雖是同姓同族,但兩家已好久沒了交集,興許你那族弟是不願勞煩你們。」

    「也好,隨他罷。」王仲輔道,「我與他素未謀面,若叫我突然去欠人家情分,興許我也是會不樂意的。現在可不必從前,親戚不代表親近。隨便拿件事打比方,與我同在太學的曾子固,月止知道罷?他竟與那曾子固是至交,這事我之前就全不知曉。」

    羅月止含糊地應了一聲。

    曾子固羅月止是聽過的。

    或許提起另一個名字會更耳熟,他單名一個鞏字,正是那名才傳世的曾鞏,「朱樓四面鉤疏箔,臥看千山急雨來」便是他筆下的名句。

    他在政治上跟歐陽永叔是一派,雖現在未入朝局,但去年寫出了一篇《時務策》做敲門磚,由此得到好些朝中大佬的青眼,論誰都能看得出前途不可限量。

    羅月止就算歷史再怎麼不好,也曉得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,未來是個青史留名的大人物。

    羅月止自認為寵辱不驚,卻唯獨對這些大人物說不上的怕。

    就算他們仍是弱冠年紀的「未完全體」,也從來不敢隨意結交。

    往常聽趙宗楠和王仲輔偶爾提起朝堂上的晏相公,說起他又寫了哪些花團錦簇的詞,還有遠在邊關做安略副使的范希文和韓稚圭,又上了哪些劄子同朝臣吵架……羅月止只敢聽,都不敢吱聲。  

    不知是不是羅月止自己思想有問題,這些人物的存在或多或少在提醒羅月止兩世為人的荒唐,羅月止覺得心虛,又覺得莫名膽怯……實在放不平心態,素來秉持一個態度,就是敬而遠之。

    王仲輔仍在說話:「……介甫也真是,帶著新過門的弟妹上京來,卻將人撂在一邊,只顧著跟曾子固他們玩到一起去。」

    羅月止唔了一聲,不久後突然反應過來,愣愣盯著王仲輔:「你說你那個同族的弟弟叫什麼?」

    「介甫啊,王介甫。」王仲輔沒想到羅月止反應這麼大,困惑地看著他片刻,隨後咂了咂舌頭,「難道我沒跟月止說過……怪我。這段日子真是讀書讀昏頭了。」

    羅月止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    王介甫啊?王介甫啊!?

    王仲輔側目,覺得他這反應不尋常:「我這族弟確有些才名,但名頭比起曾子固還是差些的。怪事情,之前月止討來了蘇梓美親手寫的題詞都穩重自得,怎麼聽到介甫卻震驚如此?你認得他?」

    羅月止憋了半天,一句話也沒敢說。我不僅認得他,我還會背他好多詩……

    若羅月止晚生個幾年,不僅要被人叫「白字狀元」,興許拜他那篇《傷仲永》所賜,還得添個諢號叫「羅仲永」呢!  

    「可惜他性情執拗,連我也只見了一面,又素來不喜交際,我今天約他去樊樓,估摸著也不願賞光。月止今日怕是無緣與他相見。」

    「不見為好,不見為好。」羅月止喃喃道。

    若當真能隨口就能把王安石叫出來吃飯。

    他才覺得這個世界要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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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作者有話要說:

    羅月止: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……

    敢和當朝國公滾床單,不敢和歷史大佬約飯。一種羅月止特有的穿越型社交恐懼症。

    第122章 無心插柳

    李人俞是最後一個從院子裡出來的,臉色並算不上好。待他抬眼看到羅月止身邊站著的人,氣色便更差了些。

    他是最後一批出來的秀才,從頭到尾聽遍了老夫子對各人的問答與品評。

    他聽著夫子對那王姓郎君輕描淡寫的誇獎,以為基調就是如此,老夫子是會體貼和鼓勵後進的,誰知越評到後頭,老夫子嘴越毒,聽到的誇獎越少,李人俞便漸漸明悟過來:那幾句輕描淡寫的誇獎,估計已是今日的最高待遇了。  

    而他自己得到的點評更是不甚理想……老夫子說他如今字寫得好,詩文也細緻清麗,但策論眼界略顯狹窄,照貓畫虎,是為「才學不足以佐大志」。

    這番話聽在李人俞耳中,無異於被指著鼻子說他乃是道旁苦李,不成器的庸才。

    他自小在蔡州被奉承著長大,是十里八鄉出眾的才子,如何吃過這樣的苦頭?

    他被人落了面子,臉皮正緊,便是笑都難扯出來,走到羅月止與那王姓郎君面前彎腰行禮:「表哥,王郎君。」

    羅月止心想:壞了,這個情況看著比仲輔還不好。

    羅月止不問結果,只同他說樊樓吃酒的事,這位表弟卻開口婉拒了,說入貢院在即,要趕緊回家溫書。羅月止靜靜看了他一會兒,點頭答應下來:「也好,不打擾表弟用功。」

    馬車就在門外,羅月止與王仲輔陪他走到門口,目送他乘馬車先行回了羅家。

    「你家這個表弟心思重,全寫在臉上了。」王仲輔負手而立,「這可不是什麼好事。」

    「欠缺歷練,便要由他去歷練。我一個沒露過幾次面的親戚表兄,如今平白無故跟他講些大道理是沒有用的。」羅月止拉拉王仲輔的袖子,笑問道,「就剩你啦,王家郎君可有耐性陪我吃頓飯食?」

    飲食之間,王仲輔問起羅月止的近況。羅月止同他最是坦誠,趁著閣子清淨,四下無人,將《論女科舉》的風波同他轉述一番。王仲輔皺緊了眉頭,反應與趙宗楠和蒲夢菱都不同:「奇談怪論,有違倫常。若真將文章發表出去,散播在閨閣當中,豈非誤人子弟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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