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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月止笑答:「故事是閒漢傳播出去的,話本是說書人登台表演的,首批尋仙客人是差人運作的……但現在柳井巷茶坊中的客人,可不是我安排的商托。」
羅月止繼續道:「需得是周老翁的茶真的好、周小娘子的琴真的妙,我這廣而告之的計謀才能運作下去,讓茶坊名氣越來越大。」
「水有源頭方可流長。月止的意思我明白。」王仲輔扇風,「只是我們這麼排隊,何時能進茶坊去……」
他們如今身處在柳井巷中,慕名而來的白衣學子已然排起了隊,數到隊尾足足有十餘人之多。羅月止是這樣設計的,就算不能進茶坊,學子也可在外頭聽琴,或領上一杯茶水消暑。
「仲輔莫急,咱這裡是有名箋的,不必排隊,直接進去就行。」羅月止笑眯眯,雙指間夾著一枚柳葉花箋,上書今天的日期,代表已經有了預定。
「果真是占了股的東家,就是會給自己找便宜。我聽聞如今想淘換來這一張柳井巷茶坊的花箋,都要起碼十兩銀子呢!」王仲輔笑道。
他跟著羅月止,終於進入了這段時間在半個東京都小有名氣的柳井巷茶坊。
進入茶坊,果真像傳聞所說頗具古意,雖沒甚麼名貴的掛畫擺件,但自有悠然野下的田園氣質,清茗弦音,僻靜清幽,用來躲暑再合適不過。
時人以讀書為上等,自然也尤為傾慕陶潛、謝靈運清玄不可名狀的意趣。
他們在亭台高閣之中待久了,正是索然無味,此番幸可「復得返自然」。
「結廬在人境,而無車馬喧。」王仲輔扇讚嘆,「橫橋子鬧市之外,能有這樣一處僻靜隱逸之所,可不就是你詩里所寫的:羊腸曲徑通幽處,但見琴茶桃花源麼。」
「仲輔說的沒錯,所謂《柳井巷尋仙記》,既都有了柳,五柳先生不也是個柳字嗎。」羅月止笑著看他,「你再仔細瞧瞧,還能看出甚麼來?」
第41章 醋意佐茶
王仲輔聽他這樣說,便四下觀察起來。
沒想到不看不要緊,一看便滿眼都是裝潢的用心。
這小院看上去恬靜自然,實則承襲了玩具谷板的意趣,微縮成景,處處都能合上陶淵明的詩句,既有採菊東籬下,又有孟夏草木長,幾乎每個角落都有些典故!
「月止,這也是你給他們添置的?你這是五柳再世啊。」
「小意思。」羅月止吃了口果子,「兒時讀了一肚子書也不能填飽腹,可不就用在這兒了麼。」
「得虧今天同你來的是我。」王仲輔嘖嘖,「若是何釘那傢伙,豈不是平白浪費了滿園詩意。他怕不是一個典故都看不出來。」
羅月止哈哈大笑。
有夥計給他們上了茶來。王仲輔抬頭一看,此人正是羅氏書坊中的阿虎。
「仲輔郎君好。」阿虎跟他打招呼。
王仲輔側目:「你怎得上這兒來了?」
「柳井巷茶坊人手不夠,著急招人又怕碰上個不可信的,我便先讓書坊的人過來幫幫忙。總之這幾天書坊里也沒什麼事。」羅月止答道,「這兒人少僻靜,臨近活水,比書坊里涼快不少,他們都願意過來。」
「名額還是我搶來的呢。」阿虎憨厚一笑,「他們掰腕子都掰不過我。」
「那敢情好。」王仲輔笑道,「這兒還有位『柳仙』小娘子呢,的確是不能隨便找個陌生人登門應付。月止心思妥帖。」
「可別再誇我了,你先喝茶。」
王仲輔早就聞到那股尤為清冽的茶香,低頭飲過,點評道:「我在茶坊中不是沒有喝到過薄荷茶,但總嫌氣味太嗆了,往往淺嘗輒止。這杯茶卻和尋常薄荷茶不同,即清冽、又香醇,只留冰意,不遺辛辣……果真是上品,頗具野趣!」
羅月止從懷裡掏出一隻小本子,叫阿虎給他上了只筆,將王仲輔的話記下來:「好點評,日後若有機會用在GG頁中,我給仲輔發酬賞。」
王仲輔笑著搖頭:「月止真是時時記掛生意。」
他等了一會兒,還是忍不住問:「那位『柳仙』娘子呢,今日還出來彈曲子嗎?」
「我去差人問問。雖約定好了每日彈奏的時辰,但還是得看她累不累,方十五歲出頭的小娘子身嬌體弱,彈奏不該急於一時。」
誰知找人問過話,周鴛鴛直接從茶坊二樓打開窗戶,瞅見羅月止之後笑容滿面,一疊聲叫他,聲音脆生生嬌滴滴如同雲雀似的:「羅郎君!」
茶座中的客人有八成是慕周鴛鴛之名而來,但聞琴音,卻罕見她從茶坊二樓中移步下來。
此時客人們見她突然露了臉,竟是這麼一位如珠如玉的小娘子,都忍不住抬頭多看幾眼,覺得在爬滿窗欞的繁花藤蘿映襯之下,這位嬌俏的「柳仙」比想像中還要仙氣好看。
羅月止拱手同她見禮,笑著回應:「鴛鴛近日氣色愈佳,可見富貴養人。」
「托羅郎君的福。」周鴛鴛在窗邊行禮,「此曲獻與羅郎君,多謝郎君前日救助之德。」
說罷便轉身坐在窗下,琴音順著窗戶飄蕩而出,於院中景致相合,猶如仙樂。
王仲輔開始只是闔目傾聽,不一會兒便睜開眼睛,與羅月止對了一個眼神。
他搖搖頭,眼中既是讚嘆也是難過:「驚才絕艷,少年沉著,誰聽了這琴音能不憐惜她?」
王仲輔去看茶坊懸掛的水牌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