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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羅月止故意逗他,李人俞頗給面子地扯了扯嘴角:「下棋的規矩,落子不悔。」
見他終於給了點反應,羅月止才算勉強放下心來。
李人俞一走,羅月止就徹底喪失了藉口,怎麼都得抱著阿晞搬回東廂房居住。
若再想夜不歸宿,又要翻來覆去想藉口了。
趙宗楠聽到這個消息,自然很難覺得高興,但也無法阻止。本朝以仁孝治國,羅月止既未成家,又承擔著家裡的生意,便說不出個分家別住的理由。
說句嚴重的話,父母健在的情形下,若子嗣執意分家,按當朝律例是要砍頭的。
趙宗楠問他:「能住到什麼時候?」
羅月止也不嫌熱,一手抱著阿晞,一手攬著阿織:「這個月應來不及租到合適房子……興許到下個月初。」
兩隻小貓都不懂別離,天真無邪,仍舊伸著軟綿綿的貓爪同對方玩耍。
但兩位主人卻半晌沒說話。
趙宗楠率先打破沉默:「你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?」
「生辰?」羅月止一懵。
兩隻小貓嫌熱了,同時從他懷裡跳出來,顛顛跑走去玩貓爬架。
生辰……這麼一想,確實要到了。
說起來還有個巧合,羅月止兩世為人,陰曆生辰竟然是同一天。但他第一世親緣淺薄,無人相伴,一個人過生日不過是平添蕭索,第二世在如今,更沒什麼過生日的習慣,吃碗李春秋煮的陽春麵了事,自己都險些忘了這回事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生辰?」
趙宗楠輕描淡寫回答:「我不光知道你生辰,還知道你的八字和命宮。」
「君生之時,月宿參星,命歸雙子。」趙宗楠道,「按照術士的話來說,月止不願與人交心,敏捷多智,命有革故鼎新之相。」
羅月止是真沒想到,趙宗楠這濃眉大眼兒的,竟然還信星座。
星座之說起源於古巴比倫,後經由佛教傳入中國,與《石氏星經》《易傳》等經書中的理論相結合……時至今日,八字之上,早就有了看星座、分命宮的說法。
譬如那位名傳千古的蘇東坡便是魔羯座,如今譯名尚未統一,或稱磨蝎、磨蝎座等皆可。
這位大文豪,和眼下這位延國公一樣,竟然很信星座。
聽說他讀詩讀到韓愈的《三星行》,推算之下,說人家韓退之也是魔羯座,跟自己是一樣的命格,便道:「退之磨蝎為身宮,而仆乃以磨蝎為命,平生多得謗譽,殆是同病也。」
——總之自己被罵、被參、被貶謫,怎麼想都是摩羯座的錯。
後世竟然還形成了個微妙的傳統,之後經常有文人說自己是魔羯座,竟還有種和韓退之、蘇東坡同病相憐的榮譽感在裡頭。
羅月止怎麼也背過幾年經史,對周易略知皮毛,突然來了興致,問過趙宗楠的生辰,也要給他算星座。
結果一算之下不得了……
命在卯宮,是一大天蠍。
羅小掌柜瞅瞅面前這笑顏如花的美人,縮回手指頭不敢說話了。
趙宗楠笑著看他:「眼看著你生辰將至,本來有個禮物要送你。誰知你卻說事有變動,在我這兒住不了幾天……真是叫人傷心,禮物也不想送了,這可如何是好?」
羅月止心想沒錯了。
這小勁兒,一看就是天蠍。
……
不記得生辰還好,一記掛這事兒,日子轉瞬間便到了眼前。
羅家都沒有過生日的習慣,也就是一碗陽春麵的事兒,輪到誰過整歲生辰,才會認真慶祝一下。
羅月止早晨在家裡吃了面,還高高興興給自己批了半天的假。
趙宗楠叫了樊樓的席面,更差人捧上一壇昂貴的蜜酒。羅月止很喜歡喝甜口的酒水,正想來上一盞,趙宗楠卻叮囑他不許動,下午還有正事要做,中午便不許飲酒,留著晚上再說。
「到底是什麼事啊。」羅月止好奇得厲害,這些天他問了好多次,都沒問出個結果。
趙宗楠極能沉得住氣,分毫不退讓,只是溫言道:「用完飯再說。」
於是羅月止等到了吃完飯,又被帶著消了會兒食,終於等到收禮物的時刻。
趙宗楠將一隻窄窄的描金紅漆木盒推到他面前。
「其實是很樸素的禮物,只怕叫你失望。」
「我哪兒敢相信你口中的樸素。玉簪?扇子?還是甚麼稀罕的狼毫?」羅月止一邊慢悠悠地拆盒,一邊漫無邊際地猜。
直到裡面的物什露出全貌,羅月止才頓時喪失了遊刃有餘的笑意,猛地瞪大了眼睛,半晌移不開目光。
「這、這……」羅月止難得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,險些連話都說不出。
木盒中躺著的,是再樸素不過的兩支細木棍。
但細看之下,這兩根木棍卻生得奇怪,通體纖長、圓潤、光滑,一端卻被刀削成了尖尖的錐形,淡棕色的木桿之中,露出一段漆黑純淨的墨芯。
鉛……
鉛……
「鉛筆啊?!」
這「樸素禮物」造成的衝擊太大,羅月止幾乎開始懷疑他的身份,緊張地盯著他:「你……」
趙宗楠卻疑惑:「分明是石墨做的,為何要叫鉛筆?」
……羅月止把嘴邊的話咕嘟咽了回去。
「我想了很久要送些什麼給你。珍奇異寶、玉器珊瑚我雖有很多,但思來想去都沒甚麼特別。到最後還是想著,該送你感興趣的才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