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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應當沒事。」羅月止點頭,「我大抵已猜到是什麼緣由了……你在家裡等著吧,我去去就回。」
衙役傳喚老百姓,自然不會好心準備馬車,他們腳程快得很,羅月止在家擺爛好幾天,筋骨都鬆軟了,差點沒跟上,再加上衙役一直催促,到後頭簡直是一路小跑著到達開封府衙門前。
與他前後腳到的還有一輛馬車。衙役上前牽馬提簾,輿中之人下得車來,果然是文冬術。
羅月止氣喘吁吁:「文、文掌柜怎麼還有車坐?」
文冬術側目:「羅郎君怎麼沒有車坐?」
羅月止頭回知道了開封府還有這樣的規矩。
兩人齊齊往裡走,衙役們對待文冬術明顯更尊重一些,說話語氣是很平靜的,同方才在羅家門口大呼小叫的模樣全然不同,與他相比,羅月止倒像是個湊數的添頭。
羅月止偷偷往後退了半步。
這樣也挺好的。
他第一次進衙門,好多規矩不懂,能作為半個透明人少說話、多觀察,正是個保全自身的好法子。沒人搭理他,他就自己找樂子,偷偷觀察著開封府衙裡頭的情形,覺得還挺長見識的。
現代時候,羅月止曾去過西安重建過後的開封府景區。他依稀記得當時導遊介紹過,開封府衙的重建專門考據了諸多歷史典籍,著意遵循章法,儘量還原歷史當中的本貌。
但再怎麼還原也畢竟是景區,重建後的府衙缺少真實生活的痕跡,沒多少「人氣兒」。
今日他有機會親自步入北宋年間的府衙,場景同記憶中的確頗為相似,但那華美莊嚴的建築群在眼前徹底「活」了過來,丹楹刻桷,耀目煌煌,衙役穿行,威嚴森森,當真是有十足氣派。
羅月止方才便猜到,有可能是假藥之案有了些著落,他這才捎帶腳被傳喚到公堂之上。
但他未曾想到的是,此案並未交給開封府左右廳副手承辦,而是由開封知府坐鎮南衙,親自審理。
雖然說知府手持行政、司法兩大權柄,就是要掌領京府畿民事、獄訴、治安等事務,但親眼見「京城市長」審案,羅月止還是覺得挺新鮮。
知府落座,通傳升堂,左右衙役高喊「威武」,殺威棒齊聲擂地,諸人跪拜……一應禮節,都和當時在開封府旅遊時看的升堂表演差不多。
因心裡一直琢磨著看表演的事兒,羅月止心情還挺輕鬆的,不該他說話的時候,就高高興興圍觀審案。
甚至還偷偷觀察起堂上坐著的知府。
京城子民,對本地的父母官當然有些了解。
如今的開封府尹姓晁,年過半百,身份地位極其尊高。他幾年前拜官翰林學士,後兼又入龍圖閣,皆領清要之職,積累了足夠閱歷之後,終成京城一把手長官,領差遣權知開封府事。
聽說他為官還算清廉,至少沒聽說判出過什麼激起民憤的大冤案。
不僅如此,這位晁知府年輕的時候任職集賢院,專門負責修訂醫術,親手校定了《素問》《難經》等諸多醫學典籍,與杏林一道頗有淵源。
羅月止想,或許是出於這個緣由,衙役們才對文冬術多有尊敬……仔細想想,文冬術也算是個衙內呢。進一步說,他家好幾位長輩少年時與晁知府同朝為官,工作內容皆與醫學相關,興許都認識。
之前小藥童埋怨開封府破案速度慢,語氣也是不怎麼敬重的,若沒人脈哪兒敢這樣說話。
羅月止正神遊天外,突然見眾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來,趕緊回神。
開封府這次能獲得破案線索,其中有羅月止的幾分功勞。
羅月止在京城各種偏僻角落裡張貼連環畫,告誡百姓警惕假藥販子,的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。再加上廣濟醫館突然發售新藥,功效同吃力伽丸有諸多相似之處,但價格低廉,不需問診也能買到,百姓們當然都選擇去醫館排隊買藥,光顧假藥販子生意的人便更少了。
他們的生意遭受重創,財路斷絕,對滿街滿巷的連環畫懷恨在心,蓄意報復,終於忍不住從巢穴中探出頭來,月黑風高,差使幾名同夥夤夜上街撕畫。
開封府早有準備,不出幾日便盯上了嫌疑人,悄無聲息跟在他們身後,順藤摸瓜,終於把他們的老巢揪了出來,將這伙作奸犯科的賊人一網打盡。
羅月止埋首行禮:「鄙民不過承文掌柜的命令,略施小計,難登大雅之堂。此案順利偵破,乃晁知府神機妙算、料事如神,諸衙役恪守職責、連夜辦案的功勞。鄙民不敢居功。」
他姿態端正,說話好聽,晁知府聽得高興,竟然又多誇了他幾句。
羅月止敬領,有禮有度地退了下去。
心道衙役臉凶,反倒是父母官待人挺熱情。
庭威之下,賊人終於承認,此事背後的確有廣濟醫館的競爭對手指使,想以假藥毀壞廣濟醫館的名聲,從中撈取好處。如此一來,又得傳喚對家的掌柜,一來一回,著實耽誤掉不少功夫。
案件其實挺簡單,但徹底審完,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。
羅月止這一趟長了不少見識,如同免費看了場刑偵題材的古裝大電影,還是裸眼3D的版本。
他心滿意足,同文冬術一起離開。
但等兩人並肩走到開封府衙門口,卻突兀被一個人叫住了腳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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