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頁
羅月止面紅耳赤,翻身就要下榻去:「我不跟你說了。」結果被趙宗楠一隻手便拖了回來。趙宗楠拉著他,因為答應了不笑,所以顯然憋笑憋得很辛苦:「並非取笑月止,只是覺得你實在可愛。」
「在月止看來,你我身份懸殊,竟是這樣一件天大的事嗎?受人照顧也如此令人難以接受?」趙宗楠當真並無取笑之意,只是他實在沒有這樣思考過問題,「照月止的意思,那些迎娶公主千金的駙馬,豈不是要羞愧得以死明志去了?」
羅月止曾領教過這人的力氣,當真是很難掙脫:「官人真有意思,誰說你是公主千金。」
「可月止心境不就是如此?你怕護不住我,又怕我家室強大,仗勢欺人叫你受委屈,這不就是想要娶我?」
趙宗楠忍不住了,笑起來宛若桃花春水,那叫一個明媚俊朗:「我全然不知,月止表面上對我避之不及,私下裡竟想得如此長遠。」
「官人說笑,哪家娶妻會娶你這樣強勢主動的……別壓著我!」
趙宗楠居高臨下看著他:「月止都開始與我討論床幃之事了?」
羅月止羞惱:「我看是官人自己有這樣的心思,反推到我身上。」
「你既想著照顧我,護著我,又對我如此冷淡。」趙宗楠道,「我不想嫁了。」
羅月止瞠目結舌,心裡直罵他神經病。
「所以我要等到月止功成名就、權勢滔天的那一天,才能得償所願,叫你寶馬香車、十里紅妝把我娶回家去?」
趙宗楠靠近他,鼻尖對著鼻尖,距離近得呼吸都纏在一起:「月止就不怕我熬枯了心氣,等不到那天便灰心失意,不再這樣日日糾纏著你?月止這樣做,對我當真公平嗎?」
羅月止掙扎漸弱。
趙宗楠鼻腔中輕輕嘆了口氣,溫暖的氣息撲在羅月止皮膚上:「月止可知在我的立場來看,你此舉並不磊落。月止全無證據,二話不說便將我視作恃強凌弱,始亂終棄之人,全不給我申辯的機會,難道我就不會委屈嗎?人非草木,你可知我也會難過的。」
羅月止輕聲道:「但我賭不起。」
「但你也捨不得就這樣不要我。」趙宗楠道,「你自己知道。」
「官人饒過我吧。」羅月止笑得有些難過,說話的時候,眼圈竟開始泛紅,「如此登不上檯面的心思叫你當面拆穿出來,我當真是無地自容。」
「我還沒怎麼樣呢,月止就要哭了。」趙宗楠指腹蹭過他眼角,「你之前避著我躲著我,拿各種話來搪塞我,但凡追問你就一副不理人的模樣……該哭的明明是我。」
羅月止躲開他的觸碰:「爭執這些實在幼稚。」
「你現在把心裡話說給我聽,我就更不願放月止走了。」趙宗楠托著他臉蛋叫他正視自己,「我有個法子能讓月止安心,你想不想聽?」
羅月止看完趙宗楠寫出的那一頁紙,坐在桌邊呆愣愣地問他:「官人這是何意?」
「月止之前說過的,商人並非不重承諾,而是更重契約。」
趙宗楠語氣平靜地回答:「既然如此,我就寫契子給月止,若有任何違犯,便按照契書所說,我絕會認罰。大宗正司乃專管宗室事務的官署,或可承大理寺、御史台,凡此三衙皆可與宗室治罪,單憑強犯百姓這一條,削去我身上的爵位都有可能。」
趙宗楠笑眯眯道:「韁繩我交到月止手裡了。」
「你當真是瘋了……」
「月止說你不敢賭,賭不起。如此一來,我也同樣賭不起了。」趙宗楠笑著看他,「月止想要公平,我自當盡力來給。」
羅月止沒想到他能做到這樣的程度,愧疚更甚於感動,百般思緒沉甸甸地壓在心裡:「官人坦蕩如此,令人自覺形穢。」
趙宗楠道:「我不要自覺形穢,我要月止。」
羅月止放下手中那張薄薄的、又重如泰山的契約:「我今天若是不答應,官人是不是不會放我走?」
趙宗楠面不改色:「我說了不會強人所難。」
羅月止靜靜凝視他很久,開口道:「那就請官人將這張紙收回去。」
趙宗楠笑容漸漸淡了下去,瞳仁中溫和的光彩漸漸變得有些幽冷,目光深深望進羅月止眼中:「就算我做到這種程度,月止也不願意點頭應允?」
「正是官人做到這種程度,我才希望您能再給自己一段時日認真考慮清楚。」
羅月止道。
「情熱之時什麼承諾都敢給,什麼底牌都敢交付在別人手中,這並不是我所認識的延國公。你我相識不過數月時光,人生漫長,就算我捫心自問,也無法保證自己能至死不渝、從一而終。公爺將這樣一份東西放在我手裡,倘若我起了歹心,便是叫您死無葬身之地。若今後您心有悔意,想起今日之事便只有痛惜不甘,你我之間更是絕無善終。」
羅月止回望他,眼神罕見的凝重而認真:「公爺真心誠意我已盡數知曉,便更不能信馬由韁、隨意取用。既然話已至此,我們索性說清楚,請公爺考慮半年時間,半年之後,倘若你我二人對彼此感情如舊,我便絕無二話,心甘情願陪伴在公爺左右,此心絕不復移。」
羅月止站起身,對他深深作揖:「我所言字字發自肺腑,請公爺應允。」
--------------------
作者有話要說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