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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宗楠忍不住向他靠近一步,低頭凝視他:「你到底是裝不懂還是當真不懂?」
「我生氣的只有一件事,就是你儘管到了這樣進退維亟的關頭,也在牴觸於向我求助,不願與我有更多的牽扯、不願意欠我的情。
我當真看不懂,你為何如此視我為洪水猛獸……我迄今為止有做過任何一件辜負你,對你不好的事嗎?有任何一次曾借用人情的名義坑害過你嗎?
方才你那位義兄,你們不也是萍水相逢,從素不相識走到現在。你為何對他就坦然相待?你怎麼不跟他算計得涇渭分明?為何偏偏對我如此?」
「我並無此意……」羅月止猝不及防被他靠近,只能連連後退,身子底下打不過彎來,登時一腳踩空。
趙宗楠反應比他快很多,拉住他袖子反往自己的方向扯。
羅月止今日當真是出盡洋相,倉皇之間竟反過來一頭栽進趙宗楠懷裡,甚至聽見自己腦門撞在他身上發出「咚」的一聲。
趙宗楠:「……」
羅月止:「……」
趙宗楠鬆開雙手,微微抬起頭,面無表情,卻偷偷把下巴蹭在他額頭邊:「說不過就投懷送抱。月止此計實在不磊落。」
羅月止鼻腔里充盈他身上那股子藥香味,臉紅得像剛被煮了個通透,猛地撒腿往後撤了十餘步。
他彎腰行禮,口不擇言:「孟浪了,孟浪了。」
第83章 附加條件
趙宗楠端莊又無辜地站在原地。他臉上神情雖還是收斂,但眉目間已沒了方才的冷淡,仿佛已經生不出氣了。
他語氣也緩和下來:「天色已晚。聽話去歇息,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說。」
羅月止還沒緩過來勁兒來,含含糊糊稱是,再不敢跟上去了。
今夜羅月止的境遇算是轉危為安,勉強有個好覺能睡,但並不是誰都有這樣好的運氣能夠睡著。比如劉家那倆兄弟。
幾個時辰之前,劉科突然接到請帖,由戶部副使親自邀約宴席,叫上了諸多同僚共赴府上賞月飲酒。
官員們酉時散值,有些剛回到家裡椅子都沒坐熱呢,接到請柬後只覺得上司突發奇想忒折騰人,但也不能不去,只得火急火燎趕緊更衣備禮,跟家裡知會少準備一個人的晚飯,預備車馬準備登府赴宴。
劉斜心中有鬼,更覺得這邀請來得太過倉促,便往送信的僕使手裡塞了幾兩碎銀子,多問了他幾句。
僕使拿了賞錢,自然實話實說:聽說是副使今日突然得到了數十壇美酒,欣喜若狂,兼帶想起明日休沐,就算今日醉酒也不礙公事,這才突然起了興致,差人快馬加鞭到各個下屬家裡送了請帖,邀請他們趕緊來家裡一趟。
劉斜不置可否,聽完便將僕使打發走了。
劉科從門後走出來問他:「哥哥覺得不對勁兒?」
劉斜神情晦暗不明:「張副使素來思緒跳脫,倒也的確能幹出這樣的事來。只是偏偏趕在今日,當真叫人心裡不踏實。」
劉科卻覺得他膽子忒小:「有什麼不塌實的,難不成那羅月止還能攀上堂堂戶部副使的關係不成?他要是真有這本事,我乾脆把自己鞋子脫下來吃了!」
劉斜深深看了一眼這個性情乖張浮躁的兄弟,實在放心不下,低聲反覆叮囑:「我稍後去赴宴,便不知幾時才能回來,今晚之事你務必按時去做,絕不可耽誤。你記得低調行事,多長几個心眼,務必做得穩妥!」
劉科嘖了一聲:「那賤人如今就在柴房裡躺著呢,我安排好幾個人在外頭看守著,難不成她還能插翅膀從屋頂上飛出去?不過處理一個小娘們兒,這樣的小事,哪裡需要你這般囉嗦!」
劉斜素來心思重,雖然還是不放心,但時辰再耽誤不得,只能沐浴更衣,拿上禮物離開赴宴。
他心裡裝著事,總覺深思不定,喝酒醉得也比平常要快。等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場,趕在三更前回到文和巷,卻看見遠方有火光大作,離這麼遠都能聽到人聲嘈雜。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,大聲斥責車夫,令他快馬加鞭趕到宅院。
果不其然,那火果真是燒在了自己家!
劉斜勃然大怒,在慌亂人群中找到劉科,攥住他衣襟怒斥:「我不是叫你低調行事,多張幾個心眼!你這是在幹什麼?!」
劉科也惱火,氣急敗壞嚷嚷:「火又不是我放的!」
劉斜冷冷盯著他:「馮春娟呢?」
劉科心虛,擰著眉毛怒道:「沒了……」
「沒了?!」
「沒了!」劉科掙開劉斜的手,暴躁地抓了兩把頭髮,「走水之後就一眨眼的功夫,那娘們兒便不見了!」
劉斜本就醉酒,此時氣血上涌,氣得整個人都快昏過去了: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!」
北宋城市經濟發達,與之相匹配的公共事業也較為完善,坊巷之間每隔三百餘步便有軍廵鋪屋和望火樓,一旦發生火情,輕則由鋪兵汲水撲滅,重則速報殿前三衙抑或開封府,有專門的潛火兵攜帶專業工具趕來滅火。
今夜有風,宅子裡的火借風蔓延,察子們一時手忙腳亂竟無法撲滅,時間慢慢耽誤過去,直到潛火兵到了,高舉唧筒漫天灑水。所謂「唧筒」可以理解為簡易的滅火水槍,由中空的長竹竿所制,根據活塞原理把竹筒里的水從低處抽向高處噴射,以達到滅火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