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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坊年末是淡季,GG坊卻截然相反。
年節正是商賈們賺錢的好時候,幸虧羅月止早做準備,提前一個多月便開始幫甲方們籌備正月的促銷策劃,故而還算得上是按部就班,臘月二十九順利完成任務,正式關門落鎖。
臨走的時候,他還給盧定風、崔子臥、楊小籌三個小徒弟一人封了個大紅包。
崔子臥道:「我們幾個又不是小孩子了,怎麼還有壓祟錢拿。東家平日待我們已然不薄,這就不必了吧。」
羅月止笑道:「我還不知道你?好生收下吧。這不是壓祟錢,叫做『年終獎』,是你們項目盈利劃出來的分紅。你們這段時間工作努力,自然就有年終獎拿,若是懈怠偷懶,這錢我就是想給也給不出來。」
三個人似懂非懂,又從羅月止這兒學到了個新名詞兒。
過年歇大假這幾天,羅家上下人都齊全,掃房、煮角兒、點爆竹,萬事順遂,其樂融融。
若說有什麼特別的,便是在家裡吃了一次涮火鍋。
其實北宋時期已然出現了現代火鍋的雛形,不過涮的並非牛羊肉,而是兔肉。
這原山里獵人的吃法,把新鮮兔肉切成薄片,以酒醬椒料醃製,取一隻小火爐放在桌子上,爐子上架起湯鍋將水煮滾,將新鮮肉片涮而食之,佐以醬料,風味更佳。
等到南宋時期,一位叫做林洪的郎君將此法記入飲食書《山家清供》。他看兔肉涮熟之後紅如霞色,便給這兔肉火鍋起了個極風雅的名字,叫做「撥霞供」。又以詩譽之:
浪涌晴江雪,風翻晚照霞。
有了這麼個典故,才叫火鍋逐漸被文人墨客所熟知,自下而上傳播開來。
只是在如今,涮鍋仍是個未得名諱的土吃法,由進城來兜售鮮肉的獵戶們口口相傳,知道的人並不算太多。
羅月止天一冷就饞火鍋。
他親自改了改食譜,湯鍋中不放清水,而是以鮮棒骨熬製一大鍋的骨湯,裡頭放蔥段、枸杞、豬腳姜,除了涮兔肉,還涮牛羊肉薄片、魚片、蘿蔔、冬筍、山菌子等各類食材,等肉和菜吃得差不多,再往濃湯裡頭煮湯餅,類似現代所說的麵條。
勁道的湯餅吸滿湯汁,拌上昂貴的芝麻醬和香油,猶如神仙滋味。
羅月止不止在家裡吃了個爽快,行會擺香祭祀的時候,他還請GG坊老闆們圍坐在一起,熱熱鬧鬧搓了頓火鍋。
火鍋加酒,最好交朋友。幾位老闆哪兒見過羅月止這麼會吃的,一頓飯下來對這位年輕的行首親近不少。
宴席散去幾天之後,有好幾位老闆都私下來問火鍋的做法,對那一頓念念不忘。
羅月止連著好幾天好吃好睡,終於養出幾兩肉來,面色紅潤,容光煥發,看著比年前有精神多了。
但各人有各人的命。
羅月止過得美滋滋,趙宗楠卻沒那麼舒服,一個年節過下來,反倒還清減了。
趙宗楠貴為皇子皇孫,身負國公之爵,要應酬的事情比羅月止多上百倍,從正月初一開始就忙得見不到人。
正旦大朝會他要隨皇帝一起於大慶殿接見諸國使臣,初二要給帝後請安,直到初五才從禁省被放出來,未得片刻喘息,便要應酬各府各門的新年宴。
他作為弟子,還要抽空去拜訪岑介、崔槲等老師宿儒。
陀螺一樣忙到正月十四,這可憐的國公又要參加皇帝叔叔的宴席。
官家於五嶽觀設宴賜群臣乃是常制。連皇帝都要深夜才能回宮,眾位臣子與宗室自然得陪著,誰都不准遲到早退。
等到正月十五元宵節,這個年才能看到尾聲。
每年冬至前後,開封府就開始籌備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的盛會。
自宣德門往外順著御街,吏人勞工用松枝木料絞縛山棚,其間裝飾繁花彩旗,落成之後百花搖曳,錦繡翻飛,故而又叫做「彩山」。
等入夜點起花燈,這山棚就更是不得了,燈火耀目,在十里之外都能看到。
整條貫通開封府南北的御街全部開放給民眾遊玩,持續足足五天,直至正月十九才會收燈。
待到節慶開始,兩廊之下儘是歌舞百戲,各自紛呈,什麼踏索攀杆、吐火吐水、琴弦雜劇……看得人眼花繚亂,皇帝都會坐在宣德門上觀看盛典。
這時候跟在皇帝身邊的便是後宮的娘娘公主們,不會再留外臣。
趙宗楠終於得以脫身,白天去郇國公府見母親,把晚上留出些空閒來。
羅月止知道趙宗楠身為皇親貴胄,平日裡閒得很,卻唯獨這些時日忙得厲害。他親自去延國公府遞送了禮物和拜年貼,就算是完成任務,沒指望能見到人。
羅月止正月十五自是要出來玩的。
但左右看看,王仲輔和柯亂水尚在閉關準備春闈,何釘前些日子離京南下,文冬術是個大冰窟窿最討厭熱鬧,他身邊的知己好友竟一下子走了個乾淨。
好不容易過一次元宵節,羅月止就只能帶著家裡幾個小的玩兒。
他早先答應過青蘿讓她自己相看小郎君,今天就正是個機會,跟李春秋求了半天,才把這幾個小孩都打包帶出了門。
結果這小姑娘玩起來就忘了正事。
什么小郎君小秀才,哪兒有花燈好看?
青蘿一手抱著紙儺面具,一手提著蓮花絹燈,連連歡笑,只顧著跟在羅斯年身後滿地亂跑。